於枫桥感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身边的这位天祺公子，经常拿自己出自寻常人家不足挂齿来搪塞我，考试信息上也做了假，你去查，查他究竟姓甚名谁，查他父母是何许人也。”谢胥宸这样说着，嘴角的笑渐渐消失，眼底闪着冷光。
於元修不知为何心悸了一阵，感觉面前这个傻子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智力。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谢胥宸立刻咧着嘴说：
“只有知道天祺家底之后，朕才能大大方方提拔他啊。”
於元修：“……”
见状，於枫桥望了谢胥宸一眼，轻描淡写地应允了一句，便随着师兄离开了。
申时，孤雪阁。
街上已经飘起了炊烟，各家母亲唤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绕在天祺的耳旁久久不去。
“公子，饭食已经备好。”雪松小心地推开门提醒道，只见自家公子正倚着窗闭目养神，白皙的脸庞带着疲倦，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不由得小脸一红，心道天下怎会有这般美丽的少年郎。
“没食欲，雪松先去和孤山一起吃罢，我做完手中的活再去。”天祺捏了捏鼻梁，极不情愿地睁开眼，捡起了地上的书简。
“这怎么行，”雪松连忙快步上前替天祺点上灯，补充道，“天快黑了，公子及时点灯，莫要为了省几吊油钱坏了自己的眼睛。”
雪松心细，他早就发现自家公子上任这一年来，总会有意无意地省钱，比如剩饭热了再吃，灯油总是省着用，甚至连写过字的纸也要充当柴火。
他不理解，公子如今被皇上赏金无数，家底殷实，为何还要如此这般节省。
“公子，门外有一姑娘找你，”孤山在门外轻声道，“说是巫家来的。”
天祺一个激灵，合上手中的书，坐起身冲出门去。孤山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激动，不知不觉也跟着激动起来。
“公子……穿大衣啊，外面凉。”雪松苦着一张脸，拎着天祺的斗篷在后面跑着。
“小妹！”天祺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果然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整整一年光景未见的人。
巫寻桉正打量着孤雪阁的门楣，见天祺来了，回过神，笑道：“天祺哥，好久不见。”
她一副男子打扮，用玉簪束着发，短衣箭袖，长靴短剑，颈间搭了一条黑狐围脖，身后站着巫寻桐的大黑马。
见天祺打量自己，巫寻桉大方笑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快请进，孤山，快重新备一桌饭菜。”天祺连忙吩咐道，又手忙脚乱地去牵马，随即问道，“桉，寻桐没和你一起来吗？”
“他的事一会儿再提，”巫寻桉一边回答一边接过黑马的缰绳，嗔怪道，“你怎么给小书童起了一个这般孤苦的名字？还有你这家宅名字也……”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乖巧地跟着天祺走进大门，穿过庭院，把马拴好，来到厅堂。
“天祺哥消瘦不少，也慵懒不少。”
巫寻桉坐在天祺身旁垂眸泡茶，茶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可见已有一段时日未用。
她默默用开水清洗，再将第一壶茶又洗一遍后倒掉，又加了水，这才悠哉悠哉注视着茶壶中翻飞舒展的茶叶。
巫家不可一日无茶，巫寻桉自然觉得天祺日子过得随意邋遢。
“公子一直不怎么吃东西，有时还得边读书边咬几口馒头……”站在一旁的雪松连忙告状，他见了许久未见的寻桉姐姐，自然也高兴。
巫寻桉瞥了天祺一眼，道：“再怎么繁忙也得照顾好自己。”
天祺一愣，似乎在巫寻桉身上看到了夏黛予的影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的？”
“没事，只是一见你便觉得欢喜。”
巫寻桉有些失神，连忙收了收表情，转了话题道：“寻桐在客栈，前几日他跟着父亲走了趟沁郭尔国，遇上抢匪，受了些皮外伤，今日路途颠簸伤口裂开了，就让他回客栈休养了，明日他再来见你。”
天祺立刻露出了担心的表情，还没等他说话，巫寻桉便安慰道：“你不必担心他，他从小受伤受惯了，并无大碍。”
孤山端着一碟炸小黄鱼上来，道：“公子和桉小姐用膳罢，其他菜马上就来。”
“诶，你，是新来的，”寻桉叫住孤山，惹得这个小书童一阵脸红，“你年岁几何？”
“十二周岁了，”孤山话多，见这位漂亮姐姐问，便止不住地介绍着，“多亏了公子，把我从集市上赎了回来——诶呀呀，痛……”
他感觉脑袋被雪松狠狠敲了一下，立刻住了嘴。
“京城可敢明目张胆地贩卖人口吗？”巫寻桉有些愤懑，道。
“这诺大的京城，就像是一颗从内腐烂的苹果，早已经满是蛀虫了。”天祺语气极轻，似乎在自言自语。
巫寻桉不再说话，孤山和雪松把饭菜都送齐便退下了，只留天祺和巫寻桉两人在桌旁，各有各的心思。
已经是酉时，夜晚的京城不似六翼城宁静，更何况孤雪阁地处中心地带，此时此刻还能听见远方阁楼传来伶人歌姬的乐曲声。
“小妹，你……”天祺刚要开口打破宁静，就听巫寻桉也同时开口道：
“其实我这次是来告别的，我们要搬去南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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