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
天祺已经在房间里磨蹭很久了，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他只是一遍又一遍擦拭着阿娘当年留给自己的那个玳瑁针盒。
千霭婆婆早上特地嘱咐自己今日穿戴漂亮一些，好给中午宴席上的宾客留下好印象，不过天祺把它当成耳旁风，依旧穿着平时的素衫。
他不住地摩擦着针盒上嵌的那块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角总不能一直不上场吧，大家都在等着。”巫寻桐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功夫了，见天祺迟迟不出来，便催促着。
天祺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针盒推开门。经过巫寻桐身边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拉住。
“喂，我说，你还记得钱叔以前给你作法么？”巫寻桐攥紧天祺的手腕，压低声音问他。
天祺轻轻点了点头。
“最近你的身体有什么异样么？钱叔说的期限快到了……”巫寻桐不放心地确认道，怀疑地盯着天祺的眼睛。
天祺推开寻桐的手，整理着被他弄皱的袖口，道：“没有。”
巫寻桐并不知自家父亲找天祺谈过话，只当是天祺自己辜负了巫寻桉。虽然巫寻桐也不愿妹妹和天祺一起受苦，但心中还是存着一点念想的，毕竟妹妹那么爱他。
“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一点都不顾念我们巫家？你不觉得愧对小桉吗？”巫寻桐愤愤道。
“以后我就是自得人了，要尽可能减少和妖魅的交集。”天祺沉着脸道，他决定做这个恶人。
“……也好，”巫寻桐听天祺用“妖魅”来形容自己，刹那间泄了气，有些失落道，“罢，本就不是一路人，枉我叫你一声大哥。”
“所言极是。”
天祺转身欲走，不料又被巫寻桐一把拉住，他下意识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丝丝缕缕幽蓝的光线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听父亲说你要搬出去住，大概一辈子都不想回来了吧？”
“是，但是巫家的恩情我不会忘。”
“如今你做出了选择，就要坚定你的态度，你懂我的意思吗？”
天祺抬眼，与巫寻桐四目相对。他忽然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矮子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雪团子一样的小孩已经变成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了。
“寻桐，”天祺叹了口气，尚能自由活动的手搭在巫寻桐的肩膀上，“照顾好小妹和夏夫人。”
“也请你远离寻桉，否则对你不再客气，”巫寻桐压着嗓子威胁道，收起缠绕的细线，转身离开，“动作快点，母亲快生气了。”
天祺愣了一下，抬腿跟上。
“公子请坐。”天祺刚刚落座，身边一位红衣女子便主动凑过来开口道，天祺闻到她身上的脂粉味。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宴席上其他人的目光，大家纷纷冲他敬酒。
天祺看到坐在上座的巫韧夫妇，他们正在和韩文晔聊着天，他又看到巫寻桐和韩树坐在一起，用剑比划着什么。
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心中所想之人，倒也释然了。
和别人寒暄几句，天祺便不再说话，独自坐在席上酌酒。身边一直都很热闹，可他却觉得耳根清净。
天祺摇晃着杯中的琼浆玉液，忽然痴笑了一声。
“公子，此酒如何？”身旁的红衣女子见状，趁机问。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联我道今日才懂，当时还在想，为何一到下雪就渴望有美酒相伴。呵，原来如此……”
天祺语速很慢，接着又饮两杯，他酒量小，三次且醉，登时感觉头晕目眩，眼眶发热。
“如此这般，那就请和小女子饮这一杯罢。”红衣姑娘端起酒杯，冲天祺浅浅的笑了。
恍惚间，天祺在那姑娘脸上看到了寻桉的影子，之后，两盏酒杯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在天祺脑海中不断回荡，周围的声音他已经全然听不见了。
身边那红衣女子笑得很好看，但过于妖艳，仔细一看实则和寻桉并无相像之处。
他又想到自己空的那道第一题，虽然并没有影响他的成绩，但是此题他解不出。
何为妖魔？
这世间有太多无法感知的事情，是人是妖孰能分辨？
“寻桉……”天祺轻轻念着女孩的名字，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
巫寻桐敲了敲自家妹妹的房门，见无人吱声，他便直接推门而入，果然见巫寻桉正蜷在床角，不由得心中一痛。
听见有人进来，巫寻桉慌乱地抹了抹眼睛，坐起身茫然地看着他。
“你哭了。”巫寻桐忍住心疼，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巫寻桉的脸，他把愤怒转移，把腰间佩剑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我没有。”巫寻桉不认账，但是她肿得像灯泡一样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她。
巫寻桐叹了一口气，坐在寻桉身边，语重心长道：“我家姑娘这么漂亮，何苦非要赖在他身上？桉，他会伤害你，莫要再挂念。”
巫寻桉低头用手指绞着衣摆，道：“哥哥，道理我是明白的。”
“你也长大了，该有心上人了，上街走走，你喜欢的，哥劫也能给你劫回来。”巫寻桐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珠。
此话一出，倒是让巫寻桉破涕为笑。
“没有什么事是哥哥我做不成的，你说要摘星星都行。”
巫寻桉忽然靠过来，倚在了巫寻桐的肩膀上，道：“放心罢，我会调整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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