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盯着驱尸游人许久,落下一句‘他当然是疯了’便转身离开。
一路上,花景跟随着,心知肚明自家岭主此刻的火气,跟随至门庭便弓身称事离开。
曼殊一言不发,徒步迈进寝宫内,红纱幔帐,眼里发出恐怖的火光,倏地抓住红纱将其扯下,借此泄愤。
在原地站了很久,他这才回想起青莲梦魅还在地牢的事——想到驱尸游人说的话,他心里一沉,转身又回到地牢,见花月吟还在审问其他,花月夜瞥了一眼脚下一滞,弓身过来问道:“岭主折而复返,是有什么要事吗?”
他眯眼打量:“把青莲梦魅带出来。”
花月夜抿嘴一笑,一张死人脸更是渗人,点头退后几步离开,不过片刻,果然将青莲梦魅送上来。
他自从因为私闯彼岸岭被关押后,就一直过的不太好,他自己也很清楚被关押的原因,所以也不像驱尸游人那般胡搅蛮缠无理取闹,非要问个关押他的原因,非是要明明白白才罢休。
自关押来他一言不发,对于花月吟的逗趣惩戒他如数收下,有问必答低眉顺眼。
曼殊清楚,那青莲梦魅失神了。
至于是因为什么失神了,这自然跟那位陌路客人也同样避之不及的金辰星君有关系。
似乎便是在见过金辰一面后,青莲梦魅的状态一直不太良好,精神恍惚是常有的事,甚至都忘记了有人用鞭子鞭打他的身子,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他却怔怔盯着地面,想着其他。
本关押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惩戒他私闯彼岸岭,并且曼殊深知他与风铃也有嫌隙,如今听驱尸游人这一说,自然就说不清了。
青莲梦魅低眉顺眼很是乖巧,驱尸游人被绑住也心高气傲挣扎反抗,反观青莲梦魅被藤蔓伸缩捆住,些许破烂的衣物还算遮蔽得当,面色苍白,眼神茫然。
“在想什么。”曼殊坐在枯骨王座上,搭上一条腿,冷不丁一问。
闻言,青莲梦魅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茫然的眼神回归清明,终于从那梦魇般的回忆里逃脱出来,扭了扭脖子淡笑:“怎么,你手下还没打够,准备换上你了是吗?”
他语气还算温和,曼殊此刻倒是冷静了很多,十指相扣,手肘撑椅:“还是猖狂啊,怎么,地牢住习惯了,不想出去了。”
青莲梦魅一笑:“那还是想出去的。”
曼殊故作惊讶:“噢。是嘛,这几天,倒是你的那个朋友,可一直在问我要人呢。几天下来,我都烦了,他还挺执着的。”
“你们什么关系?”曼殊问道,果不其然,青莲梦魅面色顿时很难看,低下头眼神不明,没打算回曼殊的问题,似乎别扭了片刻,问:“他一直在找我吗?”
青莲梦魅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那日在石洞重逢,他害怕又激动,慌乱逃窜时被金辰一声令下给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曾经梦寐以求的那张脸,又惊又喜,又怕又恐,眼里带着点期望,想那个人过来问问他……
可青莲梦魅如何也没想到,他明明是如此听话,只要金辰一句话,他便立马停止逃窜的脚步等待他……可似乎那位陌路客人在金辰心中位置更胜一筹些,几乎是片刻一过,金辰对他只丢下一句等着别走便跑开去追了那个人。
他一时心灰意冷,一股委屈上头,恍惚间被曼殊趁机拿下。
……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未有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和情感,在成为水鬼后,人类有的东西,很多渐渐消失了。
无爱无恨,无仇无怨,都在那刻重新归零增涨,青莲梦魅在很多时候,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梦莲湖一只小水鬼而已,没人会在意,没人会注意,即使是那个人。
金辰星君,这个称呼,青莲梦魅并不是没有听过,但沈青山这个名字,似乎在他心中更为深重。
沈青山,沈青山……
回想了很久,这才把曾经埋藏心底,挤压成灰的回忆重新翻来审阅。
那时,沈青山虽然匆匆离开,却留下了很多东西,他让青莲梦魅要去读书,要去学礼,他希望自己萍水相逢的这个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美好的人生。
他送了书,派了人守在青莲梦魅身边,至此,青莲梦魅儿时在花梦楼里的噩梦才得以终结。
在那个时候,自称斐梦初的自己,为了能有一天再次与那时的沈青山重逢,为了以一个好的身份和态度再次重逢,为了能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他下了很多功夫。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便是他在金辰不在的时日里所做的一切,他将自己从小以来学习的坏习惯克制改掉,去看看一个翩翩公子如切如磋的模样该如何模仿,他努力向上,学着去做一个礼貌待人的人。
可人生**不如意,十七岁那年,沈青山已经离开几年了,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青莲梦魅只能原地等待,等待在这个他厌恶至极却又无法离开的梦莲湖小镇。
他以为会等来沈青山,可他等来的是雪城国沈大将军牺牲殉职的消息,在同一时刻,花梦楼一直忌惮的人不在了,青莲梦魅便如重回十八层地狱,狠狠一巴掌将他拍醒,让他知道什么是现实。
重回花梦楼并不是好事,在重新经历坎坷,折磨,羞辱下,练就了一副假皮傲骨的他含恨投湖,穿着破烂不整的花衣,死在了梦莲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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