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胆气不足的人,都怕被人说软骨头。鄢王本就有心结未解,这下算是被人踩住了痛脚,骨子里的敏感多疑顷刻间暴露出来,连说话都带了三分狠戾。
“来人啊,把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拖出去,给孤乱棍打死!”
钟丞听了脚下一软,双目瞪得浑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口中却犹在不甘心地高声辩解:“王上,兵家相争不只在阵前,税赋、徭役,哪件不是牵连百姓生计的大事?若真能想法子避免,王上折损些颜面又算什么?”
这话算是撮盐入火,真正封了自己的活路了。
鄢王气得跌脚,连连冷笑道:“还敢出言不逊,拖出去,照死里打!”
唐斐举手扶额,为老友的冥顽不化感到一阵头疼:这个呆子,一天不靠人搭救,真是连命都不知道要送掉几回。
“王上!”唐斐用眼神慑住欲上前提人的侍卫,不得已把话说得透亮,“为君者多疑,乃当国大忌。试问长此以往,还有哪个臣子还敢在您跟前直言不讳?”
鄢王僵了僵,唇畔渐渐扩出一个残忍的笑,破天荒地没有对唐斐的话唯命是从。
“皇叔固然看重臣子的耿介,可若是为人臣者不知次第尊卑,又将纲常礼数置于何地。以下犯上、识昧高卑的狂徒,难道不该打死么?”
他慢吞吞地说着话,从前总是畏葸无光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异常。
自打即位之日起,阖宫上下心照不宣地把这个白板天子当成了一尊摆设,表里不一地极尽奉承之能,却没有人真正信服于他。就连唐斐,纵使一直尽心尽力辅佐新君,恪守着臣子的本分,然而在有些时候,也不得不为唐谯的软弱昏聩感到忧心忡忡。
这是他头一回当着外人的面顶撞自己,唐斐讶异之余不禁侧目。
“钟大人性子是急躁了些,从前又只知道舞文弄墨,论及沙场征挞自然言之色变。其实倒也不必如此忧惧,练兵千日,为的便是阵前杀敌这一天,淮阳军的威名可不是光靠吹嘘得来的。要打便打,本侯自信不会因为此战拖累了民生。”
唐斐有意圆融气氛,各打五十大板,既保住那呆子一条性命,又给鄢王留足了脸面。
鄢王不傻,怎会听不出唐斐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他本就没想真开杀戒,索性顺梯而下,剜了钟丞一眼,恻然道:“皇叔既然替你极力担保了,孤就饶了你这回。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武安君御前失仪,拉下去重责十下,以儆效尤。”
唐斐轻咳一声,略带惋惜地看了看钟大人即将遭殃的屁股,很快挪开视线:还好只是挨打,总比丢了性命强不是?
经过这一闹,可怜钟大人雄姿英发地来,结果连早朝也没上成,就被宫人放在藤椅上横着抬出去了。
唐斐虽知十记闷棍不算什么,心里到底惦记着,也生怕那呆子一时转不过弯,胸中难免郁结。
于是朝会刚一散去,唐斐便招呼宫外守候的吕副将上门探望。
谁知吕裘说自己要先去趟陶朱市上的安济坊。
唐斐来不及反应,莫名问道:“不舍粥,不施药的,你去安济坊做什么?”
吕裘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春色,一时间神态竟有些忸怩:“是,是秦姑娘临出门前托人带话给我,请我抽空往安济坊走一趟。”
唐斐仍旧作费解状:“......所以呢?”
吕裘叫起来:“这可是秦姑娘头一回主动来寻我,我怎好爽约?”
唐斐唇角抽搐几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底噙了精致的促狭:“驴球啊,你知道咱们候府的那只大黄狗为什么一直落单么?”
吕裘被他问得发愣,半天“啊”了声,只好老老实实地请教侯爷:“为什么?”
“因为它总是追在人家小母狗身后寸步不离,一点策略不讲,死皮赖脸的难免招狗嫌弃。”
吕裘听得似懂非懂,翻着眼想了许久,忍不住撇嘴道:“可要总这么瞻前顾后,不是连招狗嫌弃的机会都没有了吗?撒下的网再破,也比临渊羡鱼强些不是么!”
唐斐哑口无言,只好故作开明地一挥手,干巴巴地说:“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千万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望着他欢天喜地的背影,侯爷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些伤着了。
喜欢我本灾星 逢你化吉请大家收藏:(m.265xs.com)我本灾星 逢你化吉265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