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不解:“方道院已成是非之地,况且使团还未离开,您现在去,不是招人闲话么?”
梅丕闻言有片刻的犹豫,转而恨恨地一跺脚,说声管不了了,“本官只这一个弟弟,千不好万不好,除了本官,谁也别想动他分毫。否则,来日到了地下,本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梅家主仆犹在窃窃私语,不远处的江予珩早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听说梅丕正在四处钻营门路,江予珩便留了心眼。此人生性阴沉,眼光毒辣,若当真咬死梅敛是遭人陷害,未必不能被他察觉点什么。
这种时候,自然还是谨慎为好。于是他趁人不备,偷偷跟在了梅家马车后头。
不光如此,江予珩也真的很想看看,不可一世的尚书大人为了搭救胞弟,究竟能俯就到何种程度。
谁知梅丕从候府吃了闭门羹以后,过家门而不入,直接绕道丞相府。
江予珩知他是想找丞相大人拿主意,匪夷所思之余,不禁生出“当局者耳聋眼瞎”的感慨。
这些年,张弛在朝堂上的态度如何,连自己这个阶下囚都尚且有所耳闻。两国因为使臣被杀之事交恶,张弛自然乐见其成。梅丕堂堂一品尚书,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天真地以为老师能施以援手,只怕最后羊入虎口了仍不自知。
只不过,江予珩可没功夫替梅氏兄弟扼腕悬心。
他虽未曾听清梅丕和手下人交代了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梅丕受了恩师“提点”,大约还会去找使团的麻烦。
既然这样,得想个法子将此事告知殿帅。毕竟眼下,炉膛已经烧得足够旺,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瓢热油还是端得起的。
江予珩回了侯府,即刻拜托六婶给秦骎骎捎去口信,务求她为自己寻一味天南星的草药。
这是他与杨谡之事先约定的暗号,殿帅收到消息,自然会在安济坊恭候。
六婶闻言有些奇怪,她不擅药理,听见是寻药,连忙关切地问:“公子身上哪里不好吗?着凉了不是?都怪老身心思太浑,起了风也不知给您换床厚点的被褥,我这就替您寻大夫去!”
江予珩忙伸手拦下热情过头的六婶,无奈地笑了:“住在候府各处妥帖,怎会不好。天南星有祛风定惊之用,我只是想寻些来给侯爷做药引子罢了。”
六婶听了动容,慨然一叹:“公子待侯爷也算是尽心了。那个小崽子,成日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二三其德,实在不是大丈夫作为!”
江予珩欲言又止,半晌才苦笑着提醒:“六婶,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六婶愣了愣,转而更“起劲”地替他抱起了不平:“老身没读过几本书,不会咬文嚼字。可老身分明记得,侯爷先前总惦记着陪您用饭,现在倒好,自己忙得不思饮食,恨不能靠喝西北风过活,连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怎么不是二三其德?”
江予珩听出六婶是在宽慰自己,侯爷因为朝堂之事焦头烂额,难免在私情上有所疏漏,希望自己莫要怪罪。
他淡淡地一哂,感念她的好意,却也不多说什么。
“您的意思我明白。侯爷有苦衷,我不该再给他添乱。传话的事,便拜托六婶了。”
六婶展眉笑了:“公子能体恤侯爷就好,您先歇着。老身这就出门去找秦姑娘。”
江予珩见她离开,才真正松下劲来,心头的怅然和酸楚再也弹压不住。他鬼使神差地点燃了先前剩下的一支梨花同梦,眼眶在缱绻柔旖的轻烟里迅速湿漉起来。
顶着公子珩的名头活了这么久,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假面之下的心是自己的。失落和惶惶,全出自一个冒牌货的自知之明。他终究不是真正的江予珩,真相撞破的那一日,自己在这个世上拥有的最后一件东西,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那是唐斐的真心。
多么残酷又确凿的真相,残酷到他不敢想象,确凿到他毋庸置疑。忧惧渐生,又情知无解。
江予珩每念及此,都会禁不住埋怨侯爷,做什么对自己太好。过往十二年不知情爱是何物,唐斐只用了三个月就让他食髓知味。偏偏侯爷习惯了与人明刀明枪的对垒,把黑白是非分得太干净,一旦发现被骗,就会毫不犹豫抽走所有爱怜,只剩下怨愆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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