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有什么打紧。雪天日子过得无趣,我正愁身边没个人说说闲话解闷呢。”
说话间,年轻公子踏上木梯的最后一层,伸手摘下斗笠,随意抖动了几下,水珠子登时溅得到处都是。
掌柜对这样不拘小节的做派只好笑笑作罢,他身后那个燕颔虎须的黑脸副将却很“识趣”地接过斗笠,“侯爷,有话进屋再说。仔细叫人瞧见,又该说您没正形儿了!”
原来,这青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食客口中干城一样的人物,堂堂淮阳军主帅、揆敬侯唐斐。
说来唐斐其人,鄢国开朝以来第一位一品军侯,身份贵重自不必说。偏偏他平日里最烦稳坐高堂,有事无事便好往人堆里混迹,甚而把旁人嚼在自己身上舌根当作故事听得不亦乐乎。
被人撞见的次数多了,有些老臣难免在鄢王跟前上眼药,说他不够老成持重,说他总也没个正形。不过这话也就说说罢了,到底有赫赫军功在身,没正形也不妨碍揆敬候在朝威望甚高。
唐斐瞥了副将一眼,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屋:“这又不是在阵前。滚了鞍下了马,谁没事总盯着我不放?”
掌柜眼观鼻鼻观心地抿唇一笑。
“侯爷这话可说偏了。旁的不论,光是邺城上下巴巴盯着同您结亲的姑娘小姐便不在少数。小的还纳闷,侯爷被人这样惦记着,自己怎么倒一点不见着急呢?”
唐斐不以为意地掸掉肩上的冰碴,闻言撇撇嘴,“这么些年东奔西走,心思用不到这上头来,又何必带累了人家姑娘。”
“哟,话不是这么说的。建功立业是要紧,终身大事也不能耽搁了。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不巴望着这辈子能遇上个可心的人儿呢!”
唐斐眉梢轻挑,唇角浮出一抹玩味的笑:“你怎知本侯没有?”
掌柜的怔愣了一下,半天才回过神,磕磕绊绊道:“好好,有就好,有就好啊!我去给您断袖……啊不是,我去给您端酒来。”
外头的议论还在继续,且越传越离谱,可是唐斐非但不以为忤,反倒越听越得趣,不知不觉手边的酒壶也空了好几个。
“侯爷,你听听,你听听!这些人脑子里成日装的都是些什么龌龊想法?”终于,他身后的副将按捺不住地叫出声来。
唐斐慢条斯理地呷了口酒,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扬,不觉噙了一缕好笑的意味:“龌龊么?本侯怎么觉得经他们这样一说,倒更像是段风流佳话了呢?”
副将语塞,苦思良久不知道这传闻风流在了何处,半天磕磕绊绊地“迎合”道:“是……风流得简直近乎下流……”
唐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风仿若无意地斜飞过去,将手中杯盏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顿。
吕裘一掩口,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唐斐看在眼里却视若无睹,面若春花地向他粲然道:“驴球啊,本侯昨夜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此言一出,连香罗软帐后抱琴唱曲的歌姬都不禁笑走了腔,副将黑黢的老脸“腾”一下涨得紫红。
乡野村夫总爱给自家黄口小儿取个贱名,为得是将来好养活。驴球他爹也是瞄到隔壁邻家那只大野驴可着一只小木球撒欢,这才蓦然间福至心灵。于是淮阳军建制十三年来史上最“荡气回肠”的名字从此产生。
后来老汉专门拿着这个名字求教了村里的私塾先生,那穷酸秀才憋着笑一板一眼地同他讲:“球同裘,五花马、千金裘,是个好意头!你家祖姓又是吕,索性将这孩子的大名就叫做吕裘吧,将来必定命里带着富贵!”
唐斐第一次听说这个小名时,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吕副将软硬兼施,最后险些以解甲归田相要挟,这才逼着侯爷一诺千金,表示往后绝不在人前轻易喊他的小名。
只不过世间之事总有万一。就像这次,“驴”副将自知自己理亏在前,纵然又羞又恼,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不就是淘澄些时兴的绸缎料子作帷帐挂在屋里么,至于这般大动干戈,没得叫人笑话杀鸡用牛刀……”吕副将嘟嘟嚷嚷地去了。
身后,唐斐望着他的背影,笑容里流露出交糅着暧昧情思的风月无边,眉宇间却仍是坐镇千军、指挥万马的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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