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此时的方谢宇给墨白的感觉，就像是一根不断被拉伸的橡皮筋，橡皮筋表面已经布满了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断一样。
他低垂着头，双肩无力地放下，一股压抑的沉沉暮气扑面而来。
墨白眼神微动，“需要喝点什么吗？”
方谢宇微微抬头，双眸微眯，“不需要，谢谢。”
声音比刚才电话中还要沙哑，虚弱。
墨白挥了挥手，“服务员，一杯云南普洱茶，谢谢。”
普洱茶有凝神静气，安神助眠的功效，对于现在状态极其不稳定的方谢宇来说，最合适不过。
五分钟之后，服务员端来一杯水温恰好的普洱茶。
“先生您好，这是云南普洱茶，请您慢用……”
服务员将普洱茶轻轻地放在方谢宇的面前，然后微微躬身，转身离开。
看到方谢宇的情绪依旧没有稳定下来，墨白于是开口问道。
“方师傅，您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吗？”墨白抿了一口略带苦味的咖啡，微微皱眉，然后往里面加了一颗奶糖。
客观来说，墨白并不是非常想购买方谢宇身上的病毒，毕竟未知的伤害让人把握不住。
墨白反而对于方谢宇这短短时间的变化更感兴趣，或者说……
墨白还记得方谢宇昨天晚上说过，他的父母亲的身体似乎都有些问题，但是为了不拖累家庭，他们都选择不去就医，而是自己扛着。
像方谢宇这样的中产阶级的男人，上有老人的身体问题，下有孩子的教育问题，不管是哪方面出了差错，最终的压力都要积累在他肩膀上。
而且，墨白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他儿子虽然需要钱去参加补习班，但是现在离寒假还远，几万块钱并不是那么急迫，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父母的身体出了点问题，而且这问题还挺严重……
意料之内，在墨白刚刚结束头脑风暴，方谢宇的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额头放在桌子上，似乎在低声啜泣。
声音越发沙哑和嘶吼，“先生，昨天您走后不久，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我老婆打过来的，她说……她说，我爸突然感觉胸口疼的要命，全身冒冷汗！”
“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救护车刚刚到我家，但是我爸已经休克过去了……”
“等到了医院，初步诊断是急性心肌梗塞……，整个晚上，我爸都在手术室里面躺着，我就在手术室外面等着，医生中途出来三次！三次都是为了让我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我当时快喘不过气来了！我爸辛苦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
“不过好在，天亮的时候，医生从手术室里面出来，说是我爸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没过危险期，必须要进行下一步手术才能就回一条命！”
方谢宇抬起头，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猩红如血。
“可是，我没这么多钱啊！医生说手术需要50万！我现在连5万都拿不出来，就只有这套老房子还值点钱！可是我爸扛不到那个时候啊！”
“而且我爸现在还在ICU重症监护室里面躺着，一天的费用就将近一万……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找遍了我所有的亲朋好友，所有的亲戚，可是只有少数几个人借钱给我，其他人……其他人都是他妈的说没钱！！！他明明前两天还买了三万多的首饰……在他们窘迫的时候，我可是把车子都卖了接济他们……”
“还有几个王八蛋让我别管我爸了，没希望了，但是，那可是我爸啊！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亲爸！如果手术没有抢救回来也就算了，但是他现在还活着，有钱做手术就有希望！”
方谢宇双手紧紧地攥住，全身的青筋如同怒龙般爆出来，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狰狞。
“我需要钱，先生，我真的需要钱，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说到这里，哪怕是自尊心如此强烈的方谢宇，也忍不住落泪，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趴在桌子上低声地哭泣……
墨白眼角闪过一丝不忍，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眼前这个男人，热心，慷慨，却又悲惨。
在朋友困难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的车给卖了，但是在他父亲病重的时候，朋友有钱去买首饰，去没钱借他救父亲的性命。
如果是一般人，估计早就想着怎么报复这不公平的社会，但是方谢宇还想着哪怕是为了钱也不能够触碰法律。
墨白表示由衷地尊敬。
这样的人，如果出生在抗战时期，一定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墨白没有再说什么，让他抒发一下心中的悲愤，总比他积攒在心里，然后让这根橡皮筋崩断来的好。
墨白静静地喝着咖啡，目光放远眺望。
这家咖啡厅在一家商业广场的六楼，所以外面的视野还是非常广阔的。
等待了五分钟，方谢宇才慢慢恢复平静。
方谢宇微微抬头，喝下一口微微有些凉的普洱茶，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睁眼看向墨白，“先生，我知道您能帮我，您能借我点钱吗？”
在方谢宇的认知中，墨白应该是那种金融机构的中介什么的，就是负责借贷的工作人员，或者那种高利贷……
不过哪怕是高利贷，方谢宇也认了，只要给他钱，不让他做违法的事情，他什么都愿意承担。
墨白平静地看着方谢宇，看着他面前的信息。
‘姓名:方谢宇’
‘年龄：51’
‘状态：身体超负荷、亚健康……’
‘原因：极度劳累，压力超负载，缺乏睡眠……’
‘可购买病毒：HGV注：对人体无害，并特殊效果。’
‘携带病毒：……’
‘……’
墨白看完一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嗯，加了奶糖之后确实没那么苦了。
方谢宇说完之后死死地看着墨白的眼睛，不过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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