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被扔进来的那几把匕首上。
又开始了。之前也是这样，扔进来人数相当的匕首，人手一把，倘若手慢的话，或许还没抢到就先被人刺了一刀。
等人数剩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有人出来喊停。一轮下来，几乎要刷掉一半的人数，剩到最后的，还会被赶到另外的牢房。
烟壹和洛柒已经换了一个牢房了，上次和他们一起剩下的，还有一个人，这次就关在他们对面。在昨天抢匕首那会儿的时候，就已经被人趁乱捅死了。
烟壹身形瘦小，几次能活下来全靠动作迅速。在没被抓进这里之前，她和洛柒在沿街乞讨时还得顺些东西回去，不然就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久而久之，她便练出一身逃跑的本事，不管是被人发现后受拦截追捕还是没偷到东西被追着打，她很早就学会撒开丫子没了命地往前跑。
匕首扔进来时烟壹能迅速地给她和洛柒各捞上一把，然后两人就背对背站着。小的牢房里施展不开，迫不得已时他们的匕首也刺进过别人的身体。
鲜血一滴一滴地滑落到枯草上，渐渐地，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好歹是二对一，在彼此顾及不暇的时候还能照应一把。
烟壹握着匕首喘气，猛然间回到小时候这副瘦弱不堪的身子，还真有些吃不消。这会儿洛柒还没她高，应付起这样的场面来自然比她还要吃力。
对面还有一个人，比她要高出整整一个头。六个人只剩下了三个，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一会儿，本以为外头会有人叫停，谁知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匕首上的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洛柒有些绝望。迎面来的手臂和他的小腿一样粗，他们不可能赢。他吓得捂了头，哭泣的声音转为被惊吓后的啜泣。
烟壹稍微躲了躲，但对方还是用大得吓人的力气将匕首刺进了她的左肩。伤口恐怕深到见了骨头，她被迎面而来冲击撞得腿软，险些跪了下去。但她还是咬了咬牙撑住了，眼疾手快地将匕首刺进对方的心脏。
对面的小孩和之前的无数个一样倒了下去，他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铺红的鲜血染红了囚衣。
洛柒跌坐在地，烟壹疼得小脸全都皱到了一起。他们都在等，等门外宣布可以停下来再去换牢房的消息，可惜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人。
烟壹捂着伤口，透过门外飞扬的光尘看到狱卒有些变形的狞笑。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烟壹疼得神思恍惚，这段被刻意遗忘的回忆被她一点点翻了出来。
“快点，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狱卒冰冷的声音硬邦邦地砸在他们身上，“再磨蹭就两个都别出来了。”
烟壹缓缓地扯过已经不成样的衣角，将匕首仔细地擦拭干净，然后塞进了洛柒手里。她神情平静道，“杀了我。”
洛柒满脸泪水，飞快地摇着头，“不，不。”
“杀了我！”她加大音量，“杀了我你就能活下去。”
洛柒扔下手中的匕首，痛苦地阖上双眸，泪水沾湿他已经染成红色的囚衣。
脚步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伴随着一声略显愤怒的“别跟着本宫！”。
地牢里昏暗阴森，平日里除了送饭的狱卒没人愿意来这里。可这样自称的人能有几个，来人明显是太子。洛柒扒着牢门，探头往外看了看。只不过既然是那人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眼睛里刚燃起来的一丝光芒，兀地灭了下去。
狱卒苦哈哈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进来，“不能进啊殿下，皇上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何不让我进去？”
你来我往的争辩声在进入牢房后就戛然而止了，狱卒明显没拦住霍青复，而霍青复也万万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扒在牢门上的人看起来与他岁数相仿，明显许久未好好进过食，衣衫褴褛，浑身沾满血污。如今空洞的眼神落到他身上转了一遭，表情依旧麻木，像被人活活抽走了生机似的。
明明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时期的孩童正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霍青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扭头质问狱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狱卒低着头，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
“这些孩子都是从哪儿来的？”他加大了音量，皱着的眉头里隐隐约约已经夹带了几分愤怒。
狱卒身子一颤，跪了下去，“殿下放心，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连黄册上也是没有名字的。”
“混账！”年仅七岁的皇子气得浑身发抖。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狱卒低下了头，颤颤巍巍道，“这都是皇上的意思，这个地牢从一年前就备好了，人是两个月前陆陆续续送来的，头儿只说让留到最后的活下来就行。”
做这些恐怕都是为了组建风眠卫。之前父皇曾跟他提过一次，霍青复想起来了，他那时反驳说皇城的守卫足够了，何必再劳民伤财额外组建一支。
霍玉庭听罢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那之后霍玉庭便再没提过这事。霍青复本以为这就算是暂且搁置了，未曾想霍玉庭竟然瞒着他，让人这么早就秘密准备了这个地牢。
况且他也从来未想过，选拔的方式会这样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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