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何偏要收我为徒？”
孔卿一口茶水也没碰，便挥手让他起来。“各取所需。”他挑了挑眉，话里显出几分玩味来。
“可我志在考取功名，”孟柯小心地看了眼他的神情，又看了看脚下，放低音量道，“恐怕对，对收服妖物并无天分。”
孔卿从唇间溢出一丝轻笑，“我何曾说过要你收服妖物？”
他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孟柯。白色的衣袂飘过桌角，划过条浅浅的弧线。孔卿的眼里大部分时候似乎都古井无波，看不出一丝情绪。
这样的眼神反而像一块大石，几乎就要让孟柯窒息。却见人嘴一开一合地正说些什么。他赶忙拉回了思绪，认真听了起来。
“你好好看看我。”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般，带着清冷的气息在他耳边环绕。孟柯觉得奇怪，明明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却又莫名地在人心上勾出簇好奇的火来。
他又仔细地将人上下扫视了一遍，从简洁大方的发髻，一尘不染的衣襟到骨节分明的手，并无任何不妥。
直到他的目光落到了孔卿精致的鞋面上，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灯光下，无影子。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皮肤异于常人，孟柯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
孔卿泰然自若地看着他骤变的神情，“要跑就趁早。”见他并无反应后又补道，“无事，我不会怪罪你。怕是人之常情。”
孔卿已经做好他落跑的准备了，却见孟柯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似的，“我既磕了头，拜了师，便是认定了，绝不会半途而废。”
孔卿闻言倒是有些讶异，衣袍后已准备好的手刀也放松下来，借由落下的衣袖半掩了。“哦？”疑问的单音被接踵而来的黑暗淹没。
蜡烛熄灭了，恰如其分地称出孟柯那双异样光彩的眼睛来。
孔卿见状，不免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这世上，能战胜恐惧的，无非是欲望。而人一旦沦为了欲望的奴隶，便是任**控的提线木偶了。
毫无疑问，木偶那头的线正牢牢地攥在他手上。这本该是好事……大抵是这书生的面相太过唬人，眼睛纯净如一汪清水，他便下意识把人定义在一个不诣世事的形象里。
这也无妨，反倒能减轻他的负罪感。孔卿低下头发出声轻笑，手指点到了烛芯，火舌窜起来贪婪地舔舐他的指尖。
“那好，今日/你且好好休息。”他缓缓将手收了回来，声音恢复平静。“将这块玉佩收好。”
“蒲璧？”孟柯未来得及推辞便一眼认出桌上凭空出现的物件，“这不是大乱时赏赐给有战功的人的吗？”
“你倒还有点眼力。”孔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凭空捏了个诀，地上便出现了一堆文稿。“这是我整理的，你可以看看。”
眼瞧着孟柯被一下接一下的冲击震得有些缓不过神来，他放轻了语气，“你放心，考取功名的事我会帮你的。我平日里栖身于玉佩，日后若还有什么事，对着它唤我便是。”
“难不成师父现在…类似于玉灵？”手心里的东西传来冰凉的触感，孟柯没来得及好好研究一遭，再抬眼时，孔卿便已经不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那堆文稿前。
沉静清润的字体让他迅速回忆起刚才那人周遭的气息，带着一种诡异又致命的吸引力。他猛地摇摇头，专注于文稿里的内容来。不过片刻，他便被完全吸引了进去，干脆盘腿坐下静静品味起来。
一坐便是一个时辰。窗外的第一缕光明撕破黑暗。树叶被突起的风摇曳得沙沙作响，逃进房内的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
孟柯这才轻叹一口气，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文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一贫如洗，不过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书生一枚。那个人又能有什么企求呢？
他想不明白，脑子里乱成一团。
可他又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毕竟考取功名对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事……
孟柯垂下眼睑，将眸内几分悲伤掩了起来。
桌上的玉佩闪了闪。
孟柯盯着摇曳的烛光愣了片刻，将玉佩小心地塞在了腰间。
天已经亮了一半，烛台里分明连滴落的蜡都已卷席而空，却仍倔强地竖起一丝火苗来。他轻轻地吹了一下，火苗不甘心地跃动，墙面的影子狰狞起来。吹出第二口气的时候，还是应声灭了。
孟柯呆坐在椅子上，回想起那声失望的叹息，眼瞧着烟往他的方向袭来，几乎就要跌落。
喜欢流萤请大家收藏：(m.265xs.com)流萤265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