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逛了镇上的集市，除了必要的食材之外，应赫叶的要求也看了看其他店铺。
上一次记得清楚的逛街经历，还是他跟着萨迦列娜的时候，神秘的占星师牵着他的手走在街道上，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信手拿走，从不付钱。
他到成年之前都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行为，后来才明白他三位一体的老师最为严重的恶习来自炼金术师的身份，为避免倾家荡产，看上什么能抢能偷绝不付钱。
巫熵礼貌地拎着买到的所有东西，慢上半步跟随赫叶的脚步回到学院，到教职人员宿舍区才主动带路。
“钥匙在我外套左边口袋里。”
巫熵双手占着没法开门，赫叶依言便从他身上摸出钥匙开门。
“你房间，看起来和你挺像的。”赫叶推门进屋，环视了一圈隔断出来的客厅，和她预想的朴素整洁一般无二。
毕竟巫熵就是这样一个很好懂的人，虽然有时候过于耿直，但本质还是一张白纸。她一直这么认为。
“我有一点困。”将食材都归置好以后，巫熵轻轻打了呵欠，早上的事件让他消耗了不少魔力，再加上和亚谢拉活动过手脚，有点儿累是难免的。
赫叶不知道他经历的事，只当是他身体还没恢复好，便推着他去客厅坐下，去厨房简单做了份面条。
等赫叶端着两份面出来，巫熵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安稳地闭着眼睛，完全放松下来的表情看着比醒着的时候随和，没有会让人不适的距离感。
赫叶不想叫醒他，轻手轻脚地将食物放在桌上，她安静地吃完了自己那份面，而后拿出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书坐在巫熵身边看起来。
她坐下的动作使沙发朝她的方向陷了一点儿，巫熵的上身同样朝她倾斜，脑袋轻轻枕在了她肩上。
阳光从他们背后的窗户里打进来，赫叶侧目，逆光阴影下的魔术师半掀眼帘，缓慢地扫了她一眼，浓密的银色睫毛重新回落，继续睡了。
昏暗的走道，盘绕的阶梯不断往下延伸，石砖壁嵌着的烛台大多灭了。罗睺举着火把，拾级而下，每绕过一圈，便点燃一支烛台，让火光驱逐深处的黑暗。
点上第26支烛台，他的脚尖终于踏上平地。
他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的金属栏杆，纵横交错，编制成牢狱，囚禁着极昼圣堂最为尊贵的人之一。
“怎么，母亲改变主意了，要提前结束惩罚？”
夏伊轻快的声音自牢门之后传出，罗睺将火把卡在栏杆上，拉过特意放置在这里的椅子坐下：“没有，我只是过来看看你的下场。”
袭击荆棘学院的计划破败，还被英帝拉逼得不得不回到极昼圣堂，虽说那些教众和信徒并不重要，但到底是损兵折将了——由圣子亲自出动，却仍然是这样惨烈的结果，夏伊不被问责才让人觉得奇怪。
“‘下场’这个词可不准确。”
夏伊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身素白的棉麻衣物，端着圣子架子时梳上去的头发尽数放下，衬得他的脸又小了一圈。之前没有光源不觉得，等周围亮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遮住了眉眼，于是手动拨出个三七分，至少解放了一只眼睛。
“怎么不准确？”罗睺轻蔑地笑了笑，“你从几百个孩子里脱颖而出，披了层圣子的皮，脱胎换骨，从泥潭爬到山顶……到最后也还不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备选的圣子要多少有多少，你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别？”
“所以说，最后母亲选了我，没有选你，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夏伊摊开手，笑意盈盈。
罗睺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没脑子。”夏伊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在罗睺发作之前补充道，“一个脑子清楚的正常人都应该知道，圣子不可能再换了。”
他上前两步，隔着栏杆与罗睺对视：“你没办法替代我了，因为你不是我。”
夏伊的眸子里映着明艳的火光，跳跃的火舌被白色的巩膜截断。
你不是我。
罗睺在某个瞬间突然醒悟：夏伊已经是圣子了。
他的脸，他的身姿，他的声音，他的举止，他的战斗方式都已经公之于众，“圣子”不再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极昼圣堂教众的眼中，圣子就是夏伊本人，无论曾经有多少圣子的备选，他们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因为下一个圣子，不仅要成为圣子，还要成为夏伊。
“你一直都这么蠢，不过也挺可爱的。”夏伊退了回去，耸耸肩，“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不过麻烦你不要在我刚进来的时候过来，我现在精神还很好，不如过两天我快崩溃的时候你再来，看到我倒霉你也能高兴点儿。”
任何一个正常人，一个人待在一间暗室里，看不见听不见，没有任何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不出三天精神可能就会崩溃。
罗睺见过在这种惩罚下出来的疯子，有的见人就扑，攻击性极强；有的则会极端怯懦卑微，你碰他一下都觉得无比开心。
即使能恢复正常，反复几次下来，精神也会受到损伤，因为恐惧而不得不听从加害者的话。这是极昼圣堂惯用的手段之一。
夏伊不属于任何一种。他明白。
“没那个闲心，我要去加尔加利耶边境做调查了，大概很久不能回来。”罗睺起身踢了脚凳子，转身要走，只迈出一步就回身瞪着夏伊，“别真的变成那个女人的傀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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