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转动声打破了寂静，英帝拉直起身，看向进门的校长。
“有什么事吗？”校长拄着手杖缓步进来，坐在了英帝拉先前的位置，温和地看着这两个气氛有些不对的人。
“没什么，下次再说吧。”英帝拉拎起圣剑，无所谓地耸耸肩，推门出去了。
巫熵握住手心的发带，慢慢系回了手腕上。
对面的校长静静看着他，双手交叠搭在手杖上，耐心地等待留下来这位提出他的问题。
“为什么不告诉我荆棘学院有幻术师？”巫熵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眸子对上对面的视线。
他信赖校长，仅次于信赖占星师。而校长对他的隐瞒，是一道裂隙，倘若不修补好，这道裂隙早晚会演变成巨大的鸿沟。
“我告诉你的话，你会怎么做？”校长平静地问。
巫熵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开口。
“我带你来学院，是为了让你放弃过去，学会温柔，学会善良，学会宽容，学会怎么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导师，而不是见到一点儿威胁就会拔刀的刽子手。”校长露出妥帖的微笑，“你学得很好，我很欣慰。”
巫熵却笑不出来。
这些学生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在校长指导下塑造出来的表象，他本性凉薄，自私，既不温柔体贴也不宽容大度。尽管他知道只要一直保持这种假象，假的迟早会变成真的。
“但是……”校长轻松的语气降了下来，他端坐在巫熵面前，一字一顿，“如果那个险些杀了你的幻术师就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在校长猝然拔高声量后，校长室陷入死寂。
“你过去的一切都会暴露，这些心地善良的人容不下你。”
巫熵沉默不语。
窗外的常青藤垂落下来，片片绿叶泛着油亮的光。他听到鸟鸣，侧过头去，一只稚嫩的鸟雀扑棱着翅膀停在窗前，歪头打量玻璃窗映出的影子，时不时动嘴戳一戳。
远处是还在翻修的广场，学生们迎着阳光歌唱，稚嫩的嗓音此起彼伏，永远不在一个节奏上，最后被一连串的笑声打断。
这是他在极北雪原时没有见过的景象。
这是他跟随占星师时没有见过的景象。
这是他步履瞒珊挣扎求生时没有见过的景象。
“在你能够真正从容面对时，我会告诉你荆棘学院的幻术师是谁。”校长在最后给出了承诺，“到那时，你应当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知道了。”巫熵闭了闭眼，起身对校长颔首。
“今天你不是要去演练场监护吗，虽然时间还早。”校长恢复往常柔和的态度，眼角弯出一个合适的弧度，“跟亚谢拉多交流交流，一般人都会有一两个交心的朋友，他性格直率不会算计你，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好——对了，英帝拉忘了件东西在这儿。”巫熵指了指校长坐着的坐垫，“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书我能看看吗？”
“嗯？”校长意外地看了看他，倒是真的摸到一本书出来，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故意没有提醒她？”
巫熵坦然地点点头，目光落在那本画风很眼熟的绘本上：“因为我很好奇。”
好奇这个绘本封面的人为什么和他这么像。
更好奇那上面的一行小字到底有什么深意——“本故事所有人物均系虚构，如有雷同，算你倒霉。”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每个人都会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校长翻开绘本轻轻扫了一眼，没有递出去，“英雄也不例外。”
荆棘学院的剑术课尽管不是主流，但导师们都十分敬业，亚谢拉更是其业内标杆，一门心思打算教育出几个剑术高手挫挫那些讨厌的魔术师锐气，。
巫熵过来监护时他刚刚结束指导，吩咐一群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学生先去休息，转身就和“讨厌的魔术师”勾肩搭背：“怎么给解了？不是挺好看的？”
听得出亚谢拉在开自己玩笑，巫熵抬手在对方脑袋上比划两下算是威胁，亚谢拉只好悻悻地收回撩他头发的手。
场上几个熟悉巫熵的学生礼貌地跟导师问好，巫熵依旧给予恰当的回应点头笑了笑，无视亚谢拉搭在肩上的胳膊走向休息区。
习惯了巫熵这副不咸不淡的态度亚谢拉也不郁闷，旁敲侧击地询问他昨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扎了两个揪揪都没察觉。
“亚谢拉。”
本来已经做好巫熵懒得回答的准备，冷不防听他叫自己名字，亚谢拉愣了愣，歪头发出一个“啊？”的音节。
“和我切磋一下吗？”巫熵驻步在墙边，目光逡巡一圈面前摆放的一排木剑，回头看了看亚谢拉，“我不用魔术，你可以用真剑。”
“啊，没问题。”亚谢拉很快反应过来，去场边挑了把趁手的木剑，转头让学生们清出一块场地，“上一次是你耍赖，你老老实实跟我打未必是我的对手。”
巫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拿起一把轻薄些的木剑，跟上亚谢拉走进场地中间。他善使刀，不善用剑，不过都是长刃的武器用起来应该也不会有很大差别。
演练场中的学生一看这两个导师的架势，纷纷呼朋唤友聚在场边围观，场上唯一的魔术师尽管不打算用魔术，仍劝告学生们稍微离远一些，毕竟刀剑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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