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从三中门口出来，拐了个弯去了蒋晓青他们家小区门口的咖啡厅。
这边万柔发消息问他为什么没去上课，问他怎么还没有回家。
他没回。
他给自己点了杯冰美式，企图冰块的凉和咖啡的苦消减一下内心的烦闷。
蒋晓寒他们一家四口则是和和美美的吃起了饭。
期间蒋晓寒和父母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蒋晓青则是沉默不语。
他们像临时组的麻将搭子，嘴上话题不断，欢声笑语，但是聊得东西都无关痛痒，说不进蒋晓青的心里。
蒋家父母这几日被小儿子冷漠的态度刺激到了，他们似是良心发现，跟单位请好假了，说什么也要看着蒋晓青中考完再离开。
他们是合格的员工，却不能作为合格的父母。
自家儿子的人生，他们缺席了太多。
“晓青，咱们还是把志愿改一下吧。”蒋父小心翼翼的试探儿子的态度。
“不改。”蒋晓青喝了口茶水，一脸淡漠。
小时候他被父母丢到了舅舅家，那时候他们俩未曾关怀过，如今他大了，竟想要在他的人生上横插一脚。
“儿子，我知道你想跟着姐姐，但是三中更好啊。三中的老师很看重你，而且更熟悉你的情况。不会有比直升更好的选择了。”
“小时候是我舅舅管我，大了是我姐照顾我。你们俩连我衣服穿多大尺码都不知道，怎么知道直升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蒋晓青难得和父母说一连串的话，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差。
他平时懒得说，不代表他不会指责。
舅舅家有两个比他大的男孩，显少有精力照顾多余的他。
但是蒋晓青很乖，他很少在两个哥哥面前争抢什么，也从来没有和自己舅舅伸手要过零花钱。他踏踏实实的学习，他以为自己成绩好了，他就会跟别的小朋友一样，得到父母的夸奖。
父母的温暖他没有感受到，却感受到了来自表哥的嫉恨。
他们骂他是家里的累赘，是没人要的垃圾。
他们扔掉父母给蒋晓青寄来的新衣服，还会撕掉他的课本。
他们会故意尿在蒋晓青身上，然后再加嘲讽。
走投无路的蒋晓青跟自家舅舅哭诉，他那时候太小了，太弱了，只能任由别人欺负。到底是亲疏有别，他舅舅口头教育几句，便不再过问，变相容忍这种情况的存在。
那时候他的世界就只剩灰暗了。
手机响了，蒋晓青挪步离开了饭桌。
弟弟经过蒋晓寒的时候，蒋晓寒听到一耳朵。
电话那头是个男声，这个声音她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出来吧，我在你们家门口的咖啡店。”
“好。”
蒋晓青没和父母打声招呼，穿上外套，迈出了大门。
那时候的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自己太小，没有对死的概念。
他以为自己得不到解脱了。
后来被父母接回来，姐姐细心地照顾他，他的状况才一点点好了过来。
见过阳光的人，是不愿意重回黑暗的。
王琦和他在一起度过的日子，便是照进他生命里的一抹曙光。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和王琦在一起的机会。
蒋晓青不知道王琦等了他多久，他在琦哥身边落座的时候，看到王琦的咖啡快喝完了。
他握住了王琦放在桌子上的手，恋人掌心的温度足以驱逐他内心世界的严寒。
王琦没了往日的笑模样，他正色说道：“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蒋晓青垂了垂眼皮，回应王琦的问话。
“我以为琦哥知道会很高兴的。”
王琦深吸了一口气，他用手指敲了敲木制的桌面。他敲得没有节奏，仿佛要把桌子砸出一个小坑。
“小青子，你还是直升吧。”
“为什么？”
老师阻拦，父母阻拦，为什么连你也要阻拦我？蒋晓青的表情愈加复杂。
“小青子，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好的高中对你的来说很重要。”
“可琦哥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
王琦的手指敲得更大声了，他不知要怎么说才能和固执的蒋晓青说明白道理。
“小青子，我虽然总开玩笑，把你当小孩看。但我以为你知道最基本的人情世故，轻重缓急。你如果是因为我这么儿戏的选择学校，是在把我推入不复之地。你懂么？”
“琦哥是怕我去看着你，所以没法心安么？”
看着我？王琦一脸诧异。
他不知道蒋晓青是怎么把自己苦口婆心的一番话，理解成这个样子的。
他以前嬉笑人间，屁股后头总跟着一群好妹妹。可是和蒋晓青在一块以后，别说好妹妹了，他连女孩的约都没出去赴过。
蒋晓青有事瞒着他，不止一件。他感觉得出来，但是从来没有问过。
他以为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蒋晓青没法把身心全部交付给自己，就像他也没跟蒋晓青提起过王家的烂事儿一样。
今日却发现不是如此。
只是他单方面信任蒋晓青罢了。
他和蒋晓青在一块大半年，磨合期未曾吵过架。
王琦还感叹他们俩的合拍，没想到不过是虚假和平，是肥皂泡表面映着的那层光彩，手指轻轻一戳，便破了。
“我他妈有什么用你看着的？”
“琦哥，你好好说话。”
“你不信我，我怎么跟你好好说话。”王琦抽出了蒋晓青握着的那只手，平日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此时此刻满是戾气。他猛地站起了身，喝干净了杯子里边的最后一口饮料。
“你平时翻我手机，看看也就算了。现在填报高中竟然是为了看着我？你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蒋晓青，是我安全感没给够你么？我想跟你长久走下去，可你把初升高当儿戏，将来咱们俩跟你父母交代的时候，你父母会怎么看我？一个耽误自己儿子前程的沙雕富二代？还能让咱们俩在一块么？”
“琦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你都没有信任过我，咱们俩还他妈在一块干嘛。”
冰块化了，稀释了咖啡的浓度。不苦，也不凉了。
多说无益，王琦最烦无效沟通。
如果他是能沉住气说话的人，也不至于和王自立搞成那个样子。
蒋晓青，你还让我怎么对你好啊？
他没给蒋晓青解释的机会，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扣，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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