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北苑的灯便亮了。
御前侍卫展昭穿戴整齐,一应洗漱后,顺手熄灭灯,走到门前,从墙上摘下巨阙。
房门一开,不见狂风,地上却是白茫茫一片。一瞬的惊讶后,化成眼角的笑,展昭缓缓抬脚,像是新生的婴儿第一次摸索人间,轻轻地踩了上去。
新雪洁白,像糯米圆子,走进去,如一头扎进了米缸里。
原是半夜,静悄悄的天地间下了一场无声大雪,给这人间换了新裳。
展昭本以为自个起得最早,路过别院,见厨房灯亮,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
厨房大娘出门,瞧见皑皑雪地里一串脚印,再抬头,恰看见角门处银雪素裹里一角红衣一闪而过,她紧走两步,唤道:“展大人,用了早饭再走。”
展昭闻声,回头笑道:“不了大娘,今日下雪,我要去十里巷吃酒酿圆子。”
大娘笑着摇头,拨了拨筐里的八角香料,忽然停在通往厨房的小路上,她想起有一年年根上,开封府上下聚在一起包饺子,就数家在松江府的白五爷笨手笨脚包得最难看,众人瞧着好笑却不好言,偏展大人看到了,专瞅着耳朵尖都红了的白五爷—呀,我们的饺子里混进了一只老鼠。
这不明摆着嘲笑白五爷的饺子像只胖老鼠吗?众人哄然大笑。两人就和着白面上演了全武行,最后被公孙大人赶出门去,连老鼠饺子都没得吃。
后来,逢年过节都要吃饺子的展大人也被白五爷带的喜欢去十里巷要份酒酿圆子。再后来……
大娘把香料端进厨房,锅里的白粥冒着汩汩热气,熏得人眼睛都热了。
整个汴梁尚且沉浸在静寂之中,朱雀大道屋顶楼肆门前枝桠的雪静默地等待与人相会。
展昭赶着天亮前,拐到十里巷,巷子窄小,蜿蜿蜒蜒,一眼看不到尽头,中街处,窗棱里透着光亮。
展昭走到门前,跺跺脚,方才掀帘进去。
店家是一对年长夫妻,此刻一起回头,见是展昭,老板忙拿起桌子上的凳子放在地上,擦了擦,“我和你婶打了赌,说今个第一位指定是小展。”说着又往里屋喊,“老婆子,老规矩,一碗黑芝麻。”
待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端上来,展昭才觉得饿了,热乎乎的圆子下了肚,放下银子,和老板打了招呼,就着急巡街去了。
屋内是噼里啪啦燃着的火炉,屋外是大雪覆盖的冷意。
老板放下手里的算盘,其实一大早的哪里会忙,不过是假装忙碌,好让那人自在些罢了。发了会愣,忽听见里屋传来哽咽,他打帘进去,无奈地摇摇头。
“大叔。”展昭去而折返,“大叔,这圆子我能带走一份吗?”
开封府向南几百里,途径松江府,进了陷空岛水域,再往西行,有座孤岛。
渔民落水,便会尸骨无存,甚至落水渔民的家人也会一应失踪。据传,岛上住着位吃人的鬼煞阎罗。
众人避之不及的小岛,此刻围满了船只,船桅上挂着陷空岛的标识。
蒋平蒋四爷在此围了三天,来时的兴奋和胸有成竹此刻化成了乌云罩顶。
约莫一炷香后,从孤岛礁石间驶出一条小船,那船至前,道,“我家主上有言,若您得寸进尺继续围困,后果自负。”
“呦呵,”蒋平气得跳脚,开始撸袖子。偏那人不知看脸色,道,“我家主上不想再见故人,烦请陷空岛莫在来人。”
远处,清晨的海雾中,隐有一只乌篷小舟,姗姗而来。
岛上,暖阁外跪了一溜人。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隔着屏风,道,“少爷,陷空岛蒋四爷等了三天,风寒露重的,您是否要见他一面?”
隔着屏风,众人看不到主子的表情,那掷在地上的碎瓷却是简单直接。
管家无奈摇头,先前回话的人重又折返,跪在屏风前,道,“主上,有位自称从开封府来的人说是…求见故人。”
屏风内安静了良久,半晌,素来乖戾的人似是轻叹一声,道:“告诉他,这里没有他要找的故人。”
展昭和蒋平一同站在船头,直到报信的人去而折返。
听到回话,蒋平摇头,像是死心了一般,吩咐下属回航,“展老弟,听我一句劝,就算石头心肠也该捂化了,但我那…哎,骄傲惯了的人…”
展昭早有所料,跳到小船上,道,“四爷先回。”
“阁下恕罪,主上有命。”
腰间被剑抵住,展昭却不在意,继续挥别蒋平。
船逐渐往回驶,蒋平趴在栏杆处,没个正形,“小家伙,悠着点,伤了这位公子,你家主子怕是会把你扔去喂鱼。给你一句忠告,专克你家主子的猫来了。”
展昭回身,两指捏住腰间的剑尖移到别处,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着他的?”
“两年前,主上于我有救命之恩。”
“不要担心,我不会令你难做,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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