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寒星割开夜色划出弯月弧度,他们之前离得太近,杨思平手无寸铁此刻只能退避,然而这一刺足以他看出张雪桐并未恢复武功,猝然出手他只此一次机会。张雪桐一击不中手腕一翻反手扎向杨思平胸前,杨思平比他更快,抬手扬起床上的红罗裙抖开向他兜头罩去。右手使擒拿手中一招“揽雀于林”捉向他手腕。
红罗落下,杨思平一手已擒住张雪桐的脖子,另一只手捉住张雪桐的手腕,张雪桐握着那只束发的铜簪,簪子尖头指在杨思平胸前,膻中穴前三寸,一寸都不能再前。
杨思平冷冷看着张雪桐,神色不见如何意外,目光像沉在寒潭中的冷铁,他扣在张雪桐喉咙上的那只手随时可以拧断张雪桐的脖子。
张雪桐也冷冷的回望他,那一张美丽脸庞紧绷着,黑眼睛像是被恨火灼烧的炭,他本来有十分美貌,然而此刻神情并不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也不像百兽之王的狮子,却像其他什么凶狠搏命的猛兽。
杨思平知道他当初被废了经脉,如今提剑也勉强,再加上之前与自己**半夜,出手也不过凭一时血勇,不能长久。他感到指下张雪桐握紧铜簪又要加力,竟是不顾自己的要害已在敌人掌中也要给他来上一下。
杨思平松手,电光火石般往张雪桐手臂曲池穴上一拍,铜簪应声而落,他这一拍掌上带了些许内力,张雪桐武功被废阻拦不及,顿时整条胳膊都垂了下来,动弹不得。
张雪桐原本左右手都能使剑,如今他另一只手尚且能动,杨思平原本留心他再不自量力,却见张雪桐手臂一动,忽然怔住。
杨思平本疑心有诈,握着张雪桐脖子的五指扣起,随时准备将他制住,却感到指下张雪桐的身体忽然软了下去,肩膀可见的随着呼吸轻轻颤抖,他的头低了下去,半个人的重量突然压在了杨思平指上,呼吸已经乱了,时轻时重,深一下浅一下。
几缕散乱的头发随着他低头滑落了下来,覆盖了他的脸庞,发梢扫到了杨思平的手背。杨思平只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张雪桐的发间落了下来,滚过他的手,落到了床铺上。
杨思平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他低头一看,只见张雪桐身前的床铺上出现了一滴未干的血迹,杨思平正欲看个清楚,第二滴血已顺着他的手背滴落下来。
铁色瞳孔瞬间紧缩,扣着张雪桐喉头的手一把将他拉扯过来,张雪桐仿佛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反抗都没有,就被杨思平拨开了颊边乱发。
只见一行鲜血从他耳孔中淌出,热烫的自耳垂滴落,像是一条红宝石长耳坠一样,一滴滴落在了颈子上,锁骨上。
是毒药还是蛊?要如何医治?谁会想加害宣武将军夫人?谁能突破将军府重重防御在张雪桐身上动手脚?
杨思平心中一刹那闪过千万个念头,他一手扣向张雪桐脉搏,一手松开张雪桐的脖子抵住他后心,准备运功替他逼毒疗伤。
张雪桐的手滚烫,脉搏狂跳,如同鼓点,杨思平按指在他手腕上,感到青色的经脉几乎要冲出皮肤搏动起来,他嘴角与鼻翼处此时也有鲜血渗出,形容惨烈。
杨思平不能再看,正要送一缕真气入他心脉,张雪桐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他只有一只手能动,却牢牢的牵住了杨思平的手,摸索着十指相扣时像是抓住了什么不能言说的期许。杨思平从未见过他如此举动,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混沌而温柔的眸子里。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张雪桐此刻神智绝不清醒。
因为张雪桐从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一眼都不曾。
也许是被毒物扰乱了神智,张雪桐看向杨思平的眼睛里满载脉脉温情,像是在看久别的密友,或从战场归来的情人。那眼神是灼人的光与火,是铁锤击上烧红的铜块,看过一眼,至死烙在心头。
他的手扣紧了杨思平的手,扣着一个此刻在他心中,却也许永远不能再见的人的手,倾身将自己埋向杨思平肩头,肌肤相贴呼吸相闻,在杨思平反应过来之前,用脸颊温柔的贴了贴他的鬓角。
他的脸颊是柔软的,带着慰贴的温度。少年不曾言说的情愫含蓄而又温存,哪怕相离万里,哪怕参商永隔,犹胜海誓山盟。
杨思平很清楚在张雪桐拉住他时就应该制住他,然而他犹豫了。因为冥冥之中,他心中隐约明白,这一刻就是他一生中能从这个人身上得到的全部眷恋和温情,转瞬即逝,错过了便不会再有。
张雪桐嘴角的鲜血突然喷溅出来,杨思平紧紧咬住牙齿伸出手,真气探入心脉,却惊异的察觉张雪桐剧烈的心跳在一眨眼间平息了下来,中毒或中蛊的痕迹并不曾有,真气在他全身脉络中走过,并无不寻常处。
张雪桐耳孔和嘴角的血迹未干,然而那仿佛只是一种突发的病症,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杨思平抓过他的手,冰凉一如往常。
张雪桐的头抵在了床柱上,鼻耳口中的流血渐渐止住,眼神如烧红的铁块被浸入冷水,渐渐冷却下来。他仿佛疲倦极了,又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未等杨思平逼问,只看了他一眼就闭眼睡去。
杨思平起初担忧情况有变,不曾合眼在他身边躺了个把时辰,终究是不敌一天操劳疲倦,也渐渐睡熟。
梦里是日落向晚,蝴蝶泉边,还是少年的张雪桐盘膝坐在树上,弹剑做歌,
“三月春草发,六月采芙蓉,溪头相见面,对望白蘋洲。郎住河东头,妾住河西浦,谈情初欢喜,后为思慕误。两心各惶惶,莫如两相忘?郎难妾亦难,郎悲妾亦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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