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衍喝完水道：“走了这么久，也没见你累，还有力气讲这许多话。”将水递给流烬，尚余下满满一囊。
流烬接来，奇怪地问：“咦，怎么见你好像没喝多少水？还剩这么多。”
“不太觉渴，便喝得少了。”
流烬不再疑问，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一抹唇角，继续话语不绝：“我们再出不去，可能也得死在这里。死在荒山野岭已够可怜，还死在这种连鬼差都不来的荒山野岭，岂不是惨不堪言。”想了想，道，“和你死一处也无所谓，就是此地太不雅致。难为我俩死后还得看着此间鬼景。到时候我怕是日日夜夜都只能看你。”
宋昭衍道：“那我们真得寻一处风景怡人的地方再一起死了，让你日夜只看我这张脸，岂不是太难为你。”
流烬牵唇一笑道：“只怕天下盛景，都不及你一分好看。”
宋昭衍问：“你对每个人都这么油嘴滑舌？”
“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朝夕为伴的，除了我大师哥以外就只有你了。我大师哥那性子，可不敢对他油嘴滑舌，非被他揍不可。”
“哦，是因我从不揍你，才叫你这样轻薄起来。”
流烬身体往左侧挪了几寸，大着胆子，把头枕到宋昭衍腿上，望着他的脸问道： “你舍得揍我吗？”
“你怎知我不舍得？”
“朝夕相对，容易日久生情。若生了情，对这个人，便生出一切的舍不得。”
宋昭衍眉梢相当轻微地动了一下。看着流烬的脸，就要伸出手抚上。却见流烬忽一笑，道：“说笑的，不必当真。”
宋昭衍无言，只是要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流烬将头从他腿上移下，打了个呵欠：“我好困，可怕睡着了厉鬼会附我身。你说我睡还是不睡？”
宋昭衍说：“你安心睡吧，我会守着你。”
流烬欣然道：“好呀，多谢你啦，昭衍大哥。”翻过身去，便要睡了。
过了半晌，流烬又转过头，想偷偷地看宋昭衍一眼，却见宋昭衍也正看着他。目光相对，流烬心脏咚地一撞。
他果真好好在守着他。
宋昭衍问：“你还不睡？”
流烬清咳一声，再将头扭回去，小声嘟囔道：“这就睡。”
安静地躺了半个时辰足够，流烬仍未睡着。就要索性起身跟宋昭衍聊个彻夜的天，忽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抚他的脸。
本是一吓，以为又是什么鬼手来摸他。然而半虚睁眼，只见这只手修长好看，轮廓清楚，正是宋昭衍的手。
流烬未动。只感觉到宋昭衍的手在他的鼻子、嘴唇、脸颊上摸过。
耳边犹如擂鼓声响不断，流烬的心脏跳得似马蹄飞奔。忽想起当初勾栏一夜被宋昭衍抱在怀中，心脏愈发狂乱得无处安放，他真恨那夜神志不清，知觉欠佳。如今回忆起来，也唯有朦胧片段。
闭上眼感受这只手在他脸上轻柔抚过，流烬迷迷糊糊睡去。
一场大梦沉沉。
千山仞壁飞雪飘零，大殿前三千白衣生，舞剑喝喝，整齐壮观。
如斯场面越飘越远，缩进小小窗格中，他原来是在一楼阁里。
窗边站着一少年，问道：“我们不去晨练，师叔会不会发现？”转过头来，赫然是宋昭衍的脸。却是年轻许多，不戴面具的全貌，全然墨发，翩翩十八少年郎。
流烬想喊“昭衍大哥”，但梦中所住之躯，竟是道：“怕什么？师父会护着咱们的。”向他招了招手，“你快来看这句。”
宋昭衍朝他走近，站于他身旁。少年气息从身而发，全无而今的沉稳和时而的威仪。
他指着书说：“这句说，前人曾使此法击退恶敌，如此便说，此法并非杜撰……我让你看书，你看着我做什么？”
宋昭衍道：“你更好看。”在他脸颊上一吻。
他心绪微漾，也亲了亲对方。
宋昭衍唇角一弯，欺过身，动起手来。
他身子一痒，背靠书架，笑挡着道：“待会有人会来！”
“他们不是都在晨练吗？”
天气冷得紧，二人相拥，自是更能暖和一些。
书落在地，一声轻呻。流烬听见自己喊着什么，微微弱弱地，好像在喊着：“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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