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蛮正施完一场法，见流烬已在门外，遂叫他进来。
流烬瞧见崔老蛮在供桌上放着那个酒葫芦，料想崔老蛮方才所施之法与镖局鬼煞有关。便问崔老蛮：“那恶魇是我姐所化，师父可从中知悉了什么吗？她……她有没有说是谁害了她？她为什么怨念这么大？”
崔老蛮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没有”，还是不愿与他说。
“此事你先不管，毕竟逝者已矣。你现在毫无本事，就算叫你知道你姐有何怨言，你也做不了什么。”崔老蛮道。
被直言“没什么本事”，流烬仿觉心头被刺了一刺，想他在谷城时也算是人见人惧，一走出那片天地，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他将拳头紧握，低下头来，怨自己的无能。但一想现已拜入仙门，胸腔又充满热血，暗暗发誓一定要学好本领。
流烬含着那腔未散的热血道：“师父，从今往后徒儿一定好好跟你修炼。”
崔老蛮不答什么，从一个瓷色要瓶中取出一小颗松子似的玩意儿，递给流烬：“你先将这个东西吃了。”
流烬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也不问，接过来便一口吞下去。
崔老蛮手掌置在流烬腹上，闭上双眼。渐渐地，流烬见崔老蛮发丝飞扬，而自己腹中一股温热之感。
不一会儿，崔老蛮睁开双眼，表情满是困顿。他皱眉望着流烬，道：“奇怪，怎么没有秘境？”
流烬在镖局时听他们说过几次什么“秘境”，料想这是修士体中与常人不同之处。一听崔老蛮这么说，却疑惑地先问出一句：“什么秘境？”
崔老蛮也不答，闭上眼，复施一次法。这次亦然。
他收回手掌，凝望流烬，满是困惑：“怎么会这样……”
流烬问：“师父，到底怎么了？”
崔老蛮自顾叹了两口气，问：“你可知何为人体秘境？”
流烬挠了一下头发：“我只知道，每个修士，都会有这么个东西。”
崔老蛮说：“即便不是修士，也有这个东西。每个人的身体都富有千种潜能，只是凡人任这些潜能荒置，修士将他一一激发，从而开辟人体秘境。人体秘境，乃是修士所练的内炁（读音同“气”）之必需。你方才所吃之物为偓佺松子，凡人吃下此物，闭目便可看见自身人体秘境。初步修途，秘境一片荒芜，空空荡荡。需勤加修炼，不断修习内经，才能让灵气填满秘境，辅以妖魔精魄修炼，致有灵泉，此为开辟秘境。有些人天赋异禀，秘境开辟得极易，不消几日便富有灵泉。有些或资质较平，修炼多时秘境亦是空无，需长年累月地勤奋努力，才稍有灵泉润泽。可你不同，你大大的不同。”
“我……我哪里不同？”
崔老蛮郑重道：“你，没有秘境。”
流烬为之一惊，崔老蛮说是个人都有开辟秘境的潜能，他却没有秘境，岂不是连普通凡人都不如？
他有些着急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崔老蛮道：“天底下总有那么些特别的怪事，我瞧你这情况，也是个怪事。”
“是因为我有颗妖心的问题么？”
“与这倒无关系，你到底还是人身。再者，妖精尚有精魄，也不至于空无一物。”
“那到底为什么……”流烬低下头，胸腔一股热血褪去，只剩无限的悲凉与失望，“难道这个世上每个修士都必须开辟人体秘境么？就没有特例？”
“有，先天神炁者。腹中生来自有先天神炁，修仙大才，万人羡恨钦佩的仙根。”崔老蛮道。
流烬眼睛亮了一亮：“那我会不会是……”
还不待他将话说完，崔老蛮便回答：“不会。我方才第二次查探你腹气时，亦是一无所获。你不是先天神炁者。”
流烬失望得快哭出来。
崔老蛮道：“你对此倒不必失望，凡人拥有先天神炁本就极其罕见，古往今来书中有载的唯有四例。一是初代天惩司苏善，二是天道门第十任掌门缪净，三是天道门第十一任掌门殊衡，四是……罢了。总之，你终非他们一列。”
流烬咬紧下唇，眼眶发热，胸中一阵酸楚。
崔老蛮轻摇了摇头：“可惜了，你与此道无缘。待我治好你身上妖毒，你便择日下山吧。”
流烬淡淡苦笑：“既然我与此间无缘，又何必择日下山。我既无法知悉我姐死去的真相，又回不得谷城，是生是死，也没什么所谓了。多谢师……多谢崔先生的善意，在下就此告辞。”
流烬向崔老蛮施了一礼，便要立刻离开此地。
“慢着。”崔老蛮叫住他，“你就此告辞，要去哪里？”
“四处飘零，四海为家。天下之大，还愁无容身之所么？”
“你妖毒未清，若不治愈，不出两年便死。当真不治？”
流烬得知自己非修士之才，心想下回若再碰上危难，终也逃不过去。眼下已将生死看开，莞尔笑道：“人终究要死，我若真无能，多活几年也没什么意思，到老不过还是个无用的老人。早早赴黄泉，未尝不是乐事。只盼余下两年，活得自在潇洒，也好过几十年活得畏首畏尾，成日给自己空添烦恼。”
崔老蛮见他不过十六岁年纪，面对生死，却看得这般洒脱，大感震撼，竟略微钦佩起他来。
长出一息，崔老蛮道：“其实，你这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修炼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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