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无言，看着他离去，却不想他走了几步，竟然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落在霜白的地面，像是艳红的花。
“司遥！”我心神具震，几步向前扶住了他的手臂。
他捂着嘴，鲜血却从他的指缝中溢出，将手指都染成了斑驳的红。
“别碰我。”
他冷冷看我一眼，拂开了我的手。
我心中焦急，猜想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定是不会好好疗伤的，犹豫片刻，便有了计较。冲他兜面便撒出了一片金光烁烁的粉尘。
“你……”
司遥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我抱他回了东清宫，那些侍女仙娥看向我的目光都很古怪，我没那么多时间计较，对面前容颜清丽的仙娥说道:“待会我与陛下在里面，你们任何人不准进来。”
她看我一眼，咳嗽了两声，道:“你是陛下的什么人？”
“我不会害他，你不用担心。”
她脸色更古怪了，神情变幻莫测了许久，还是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让陛下和你单独相处。”
我简直被生生气笑:“那你在一旁就是，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其余几个仙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个纷纷变得粉面通红。
我将他放在床榻上，以真气探查了一下他的经脉，发现他体内真气倒流，连元丹都隐隐有溃散之势。
现下要救他的法子只有一个，我思索片刻，便解开了自己外衫的衣带，不料那旁边的仙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你要干什么？”
“救他。”
我言简意赅地说。
“陛下怎么了？”她问道。
我冷冷说道:“受了伤，快死了。”
“我去找玄黄老者来。”她听了，急急忙忙地就要出去。
“不必，我能救他。再者你以为玄黄老者能将他溃散的修为都补回来吗？”
那仙娥突然又脸红了，期期艾艾地说:“你……你该不会要跟陛下双修吧。”
“双修？”我一时不知该露出如何表情:“只怕我若是同他双修了，他醒过来后会生生扒掉我的一层皮。”
“你去寻个碗和匕首来。”
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出门了，不多一会儿就拿了个白玉碗和一把青碧匕首回来。
我将衣服脱到只剩亵衣，将匕首插进了我的胸口，那鲜血顺着刀锋缓慢地流了出来。我用白玉碗接了足足小半碗，而后才封住穴位伤口，使它不再流血。
那仙娥一脸悚然地看着我。
“还看什么，将这个给他喂下。”
她颤颤巍巍地接过碗，动作却抖得很，哆哆嗦嗦的，抖出了不少。
我见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倒是不识货，不知我这心口血有多么珍贵，就这么撒出了不少。
“你给我，我来喂。”
我拿过白玉碗，想给司遥喂下，却发现他嘴巴闭得死紧，如何也撬不开。
我正是苦恼烦躁，却听那仙娥在一旁小声地说:“你可以用嘴渡给他。”
用嘴渡？
“我用手都掰不开，用舌头就可以撬开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想了想，燃了根百栎香。
这百栎香是刚刚我撒出药粉的解药，香气非常馥郁芬芳，正巧可以掩了屋内的腥气。
我料想他不过多时便会醒来，又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好。
“姑姑。”
他醒来后，轻轻喊了一声。
我倚仗着司遥现下`身体虚弱，修为倒退，使了个障眼法。
他果真看不破这简单的法术。
“喝药吧。”我端起一旁的白玉碗，将那猩红颜色化去，变作一碗普通的黑褐色汤药。
“我是怎么回来？”他接过了药碗，喝了一口，眉尖便紧紧皱了起来。
司遥面对司萸总是很听话的，所以纵使他闻出来这药碗腥气扑鼻，绝对不是一般的药材，也不会多加怀疑。
“你宫内仙娥说你昏迷不醒时是被宫翟送回来的。”
他喝完了药，沉默良久，问道:“宫翟呢？”
我垂下眼睫，淡淡说道:“我让他先走了。”
司遥也不再言语，殿内宫灯照在他的面容上，像是镀了层清冷的瓷色。
“这是什么药？”
我适才将那药碗收了起来，闻言，动作一顿，半晌才说道:“是云泽湖应龙的血。”
司遥闭上了眼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的声音冰凉又低沉:“宫翟，我再问你一次，这是什么药？”
“只是普通的药而已。”
我见被他识破，也不再遮掩。
“不可能。”
他的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不，这就是药。”我对他微微一笑:“是我用玄离之前教我的法子，将冥界一万八千人的精魄血气都收了起来，一点渣滓也没留。”
司遥脸色变化莫测，良久，他又闭上了眼，对我说道:“你真是个疯子。”
青年的唇色刚刚被鲜血浸润过，透出一种病态的殷红。他的肌肤是苍白的，鸦黑的睫羽微微低敛着，微微抿起唇角的弧度倔强又脆弱。
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是年少时的青龙太子复又站在了我的面前。
那时他一身雪白亵衣，坐于窗边，也是用这样的神态，出神地看着青黑苍穹。
可那里分明既没有一点璀璨星光，只有一片昏沉的夜色，好似沉沉压顶的乌云，透不过气。
我不知晓他为何会从梦中倏然惊醒，亦不知晓他的梦中究竟有什么。
只依稀记得他的眼眸中有很多细碎的波光，微微荡漾，一如婆娑树影，被风一吹，便簌簌散开，落满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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