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已数月。
世闻那扶风道陵门大弟子于仙地悟道时,忽林间有一婴声呼救,着眼一看,却是个转眄流精,光润玉颜的妙人,那妙人百般魅惑怎奈那道长心向大道坐怀不乱,无奈作罢,笑化作一九尾狐,上了天去。着实是可叹可嗟,原是天神来点化历练此道,要收他上天作仙官的,这可是天降符瑞之兆,那道陵道长实属裕后光前济世贤人矣!
苏稹揣着手听完这村口婶子大婆七口八舌口沫横飞的一通邪乎,抓了把石磨上晒的边果儿,挠了挠脖颈子,费解地边磕边走了去。
今儿那娶小侧室的纯狐君设宴,苏稹本不遭青丘纯狐涂山那仨待见,也乐得独来独往,应了回酒瞅个空当袖一挥便开溜了去。一烟跑回了朔方,想找那几个没正形的狗东西自家摆酒风流一通。
时至亥刻,闹市高厦,天人之境,纸醉金迷。
高瓴上那人似有所觉,阖眼一感那丝竹声起处,负剑起身。
骤然只见月下一人身后翱展的九条狐尾,遮天闭月,迎风招招。
他迎了倾泻的月,回身留了个笑,颠倒众生。
狐狸一跃而下,不见了踪迹。
苏稹撑脸看这莺莺燕燕中的顾盼生姿,化出一摇扇,掷向看上去就心烦意乱的张祁。
“你灌的黄汤都攒得满半个北冥,跟我这装个什么道貌俨然。”
他攥着那酒毂欲言又止,想想又烦起来一头栽倒在那玉面瑟精裾下,摆摆手示意莫问。
苏稹也懒得管闲,伸懒腰手一扬洒了半杯冻醪出去,恰逢孟九溟抱着正吐小鱼泡泡的孟临的玉濛瓮闷头转,想给他找个人少些的地吸点月华。
又是好巧不巧,那溜酒利索给划了条弧,正结结实实落入瓮中。
孟九溟愣愣低头看着瓮,见孟临本依旧欢快悠哉,突觉不对,吐了个泡,眼一翻鱼肚白就浮上了水。
吓得苏稹连滚带爬下榻来一把提溜起孟临鱼身死命晃,晃得那小溟泉府君闪身化了人形,木木吐了口酒,傻呵呵一笑,扑通倒了下去。
他俩兄长面面相觑,终是把他团吧团吧放回了瓮里。
光怪陆离,穷奢极欲,苏稹仄歪着身笑看这百鬼夜宴,仰头呷了剩的那点酒根,身一倒便想歇憩片刻。
忽闻场中风骤起,剑吟长啸,瞬时间只见一人持剑直直袭来,苏稹抬眼,妖力一摧,将那剑镇于一狐障外,一时笙竹大乱。他看着这柄道剑,却觉在何处见过。
他持酒盅,懒怠一撩床绸,看清了持剑者的模样。
“仙长来此,所因何事?”
李玄微觑了一眼满堂的花客,一个剑阵倏地落下,乐师录事瞬间变回妖身原状,笙箫坠地,走兽四散。
“狐狸?”
他看向那举措多媚的榻上人,酒醉狐态尽显,纤腰束素,发落眉间,遮面轻瞥又似嗔视。
他挪开眼。
苏稹只见孟钦径自遁了去,正纳罕这张祁躲不知去了哪里,就见他悬身于梁上,正手忙脚乱向他笔划着什么。
他不好张望那方太久,什么也没看清便移眼,只好硬着头皮跟那小仙长交涉。
“仙长所为……”
“此处有狐。”
苏稹一听乐了,他不是狐难道是个猴不成,正欲开口,就见他沉声补了一句。
“屠村灭口的狐祟,非凡妖。”
苏稹听罢蹙眉,“你之意,你追拿那祟时,他入了我这处便不见了身?”
他不置可否。苏稹环视一周,又仔细思索一番,着实是声乱人喧,分不清当时有何异物混了进来。他越思索越不妥,径自起身来,恰那左祛松垮开,掉了半边玉白的膀子出来,他管也不作管,两步向李玄微走近些。
那道长莫名转了神,一时无所动作,苏稹一声小心未出,就见梁上一人跃下,于身后一符将李玄微击晕了去。
苏稹目瞪狐呆看着张祁利索把他放倒下去,作难地蹲下来看着他大师侄。
“你……你这吃里扒外的功夫……扶风祖传?”
张祁一吁气起身道,“我可不敢让他见着,怕了怕了。”
“别从这三纸无驴,倒是摆明白,怎么惹了他了。”
他作难地挠头半天,“我一个没留神,把他师祖的山蕲给浇了……”
“积德行善的事……”苏稹见了见他的脸色,一惊,“用啥浇的?”
他暗下一瞟腰上的酒葫芦。
“……”
“过后那山蕲就蔫蔫了,老头一天天愁肠得跟什么似的,我这大侄子就是我掌门师叔带大的,孝顺得要命,要见着我人了拿不准得弑叔证道。”张祁本风流的个人如今也愁云密布,长吁短叹的。
苏稹听罢琢磨了一下,又觉不妥,“这山蕲满地都是,又不是稀罕物件,再给老爷子换一株就是?”
又见他摇头,“他手里那盆,那得上天拿去,是有仙机的。”转身看向他,“你是有能耐的,帮我想个辙子,挨了这劫去?”
苏稹听了暗骂,这天上的草木还这么娇贵,灌点汤就能这德行。又转念略一思忖,灵光一闪。
转向他笑道:“这事,我还真有个门路。”
仙医心满意足盘着羌桃看着刚码的齐齐整整的草药珍奇,就闻一阵妖风骤,苏稹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通翻箱倒箧,彻底捣了个狼藉遍地,看得那仙医抚膺倒气差些厥过去。
“匪徒、匪徒!”
“你先别匪,我且问你。”苏稹手拈着晒干的一撮山蕲对气得捏碎了羌桃的仙医道,“有那种没成药干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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