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稹晃着个小盅东瞧西瞅，瞅着孟临一侧发垂着的一络白，愈发觉得眼熟，凑近看发中别缠他头发的那个呈团花状小玉饰，正阴线刻六尾交织起突的纹络，不过指腹大小，将白绦与他本发拴牢一处，千丝绕缠，落垂下来。
多了点布衣文人的质纯气，越显得贤良方正。多读书果然有用。
他却好像想到了那玉何处见过。
醺着眼开口正想问，觉窗天乍一暗，侧目探看又似无所异，便呷了口酒，入舌半分味就察醇香甚异，愈发浓重。
忽闻一边的孟临同醉一般拽了拽他尾，踉跄站起身对他道:
“有苏君，今儿你闻着，怎么香呢……”
他话没说完，只头重眼涩，一头栽倒下去，苏稹暗道不好，护住孟临回身一挥袖，那妖境幻障瞬落不见，四周光灭。
夜风骤起，阴沉过堂，苏稹背手冷看向周遭，慢缓踱至门后听廊里的动静，死寂，他再看去，门缝看去只有糊暗一片，隐隐带了腥气并那异香。
他纳罕退后些，想先带孟临离开去，回身时余光又扫了那门一眼，隐约可见了些什么轮廓。
他蓦得垂眼笑，笑自己不灵光。
“糊涂东西。”
语毕就闻身后一声巨响，半边墙壁被猛得撞破了开，夜风骤袭，一青绛僵指长甲成钩的手搭上了残破墙垣，那鬼腐目青面，巨腹血髯，皮嵌铜币，阴森看昏沉在一边的孟临。
“好言一劝，尔目视鬼君，当剜眼。”
说罢缚仙绫破空出袖，狠拴住那鬼首，苏稹凭空而起，两步踏出，试将其拖出。岂知那缚仙绫狂动并不听唤，几番脱手，于又一次强驱念咒时彻底失了灵，见那本被扯得瞪目哆口的鬼得了空当，一声惨嚎跃入夜中。
苏稹道声不好，想是若惊起城中恐慌反倒棘手。
浮于半空单手一弹指，“逆尧！”
天边轰隆，一伏山玄武踏风而来，狐狸两步而上向那鬼所逃城外荒野追去。
危楼月下，一人轻抚倚窗之人半缕发，看着他阖眼笑，“你又费这般周折……”
苏稹直追那鬼入山林，七拐八拐入了个水洞，狐障一挥直撞他个天昏地暗，慢缓而降走上前去。
走近，却见那鬼眼神兢惧起来，风起林动，寒气凛冽，它看到那狐狸的身后虚起了一幽森巨目，月光照进，显出山影里盘踞的轮廓，骇得直接翻坐在地。
苏稹见他这反应，也不迟疑回头就是一巴掌，正拍在黄泉府君脸上。
“……”
“孟钦，真巧，你站我后面作甚？”
孟钦顶着个巴掌痕把那恶鬼收进了档，回头看揪避水兽须须的苏稹。
“无妨？”
“无事，这鬼什么来头？”
“大势，扶风下来的。”
“怪道你追的这般紧，料想你最烦那些道士黄冠的。”
苏稹打了个哨，两下跳上逆尧，盘腿一坐，一拍身边空场，“同去？”
孟钦摇头，又多了一句，“近时你可要仔细些，周遭追那野狐狸追得紧，莫要被人拿了去。”
苏稹弯身指着自己，“我，我诶？”
孟钦轻地一瞥，“当我多嘴。”
翌日，有狐秘闻说于三街六巷传开，一时人人自危，求道问仙者甚众，情势愈烈，几处村落里尹村正一同合计，择了几个阳气足的年壮男子，夜以巡林才得安民心。
高瓴房檐上几人面色沉深，切切两句，片刻齐回身望去，见那人负剑而立，周身剑气相映，道袍猎猎，正冷看着手中艮卦。
筮遇风山第六爻，翛然尽谢俗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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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他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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