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生辰
也不知那老头听懂了没有,只见他打着手势,一阵叽哩哇啦,乔怀璧实在猜不出来,只得作罢。
这夜天气晴好,月明星稀,秋风却越发凉了。
乔怀璧看了天上缺了一个小角的月儿,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他摇了摇头,挑开帘子欠身进了帐篷。
朱宜铭坐在案几旁,低头不知正在想着些什么。乔怀璧也是满腹心事,同他打了个照面后便将篮子放在案几上,开始布菜。
正在他恍惚之间,突然有个瓦罐被放在了面前。一只手揭开那盖子,便飘出了热气腾腾类似于鸡汤的香味。
乔怀璧一抬头,见朱宜铭摸着后脑勺,有些羞涩地对他笑着道:
“如今在客中,也没什么好送你的。知道你不喜欢羊肉的腥膻味儿,便央那老儿做了这个汤,本想让他再做一碗长寿面的,可他们好象不兴吃这个,根本不晓得是什么……”
乔怀璧一愣。
朱宜铭道:“怀璧你忘了吗?今日是你的生辰啊。”
乔怀璧才发现自己完全忘了这事,心中顿时五味陈杂。
见他脸上未露喜色,朱宜铭忙解释道:
“汤虽不是我煮的,这只雁儿可是我亲手射下来的。倒是尝尝嘛!”
乔怀璧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一下午都在看马,后来又骑马出去溜了一圈,原来如此!自他们相识以来,这孩子倒是从未忘记过他的生辰!
乔怀璧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汤,温暖的触感教他的心都变得柔软起来,不禁叹了一口气:
“多谢殿下。”
他尝了一口,感觉汤中的香辛料比往日要少,倒有些甜鲜的口感,瞬间觉得清爽了不少。一抬头便看到朱宜铭熠熠发光的眼睛盯着他,脸上尽是求夸奖的神情,便不禁失笑道:
“殿下费心了。”
不知是不是灯火的缘故,朱宜铭的脸看起来有些飞红,他握住乔怀璧的手,微微垂着眼睫,郑重其事地道:
“本打算送你的东西,那日被我赌气扔了,但我的心意却不是随口说笑的。”
乔怀璧脑子“嗡”一声响,正要说点什么,却被朱宜铭抬手制止了。
“别同我讲那些大道理,我不想听。若你现在没有想通,便不用回答我,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再回应。唯有你……”朱宜铭携起他的手,用足以灼伤人的眼神看着他道:“等多久我都愿意。”
说罢,也不容乔怀璧回话,端起一个酒杯便自斟自饮起来。
塞外的酒都是烧刀子,不是中原的那些甜浆酒可比的。加上他本来腿伤未愈,只几口过后乔怀璧便按住了他的杯子道:
“殿下,这酒可比不得咱们平日吃的,仔细醉了。”
朱宜铭迷迷登登地抬眼一望,顺势往他怀里一倒,又转身抱住了他的袖子。
乔怀璧见他双颊酡红眼神迷离,想是有些醉了。心里暗道这酒果然厉害,便欲扶他去床铺上休息。
谁知朱宜铭在他手上蹭了蹭自已的脸,象小动物般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瓮声瓮气地道:
“怀璧,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吗?”
乔怀璧便突然忆起了那寒冷的天气,熏笼里的龙涎香散发着威严感而令人窒息的香味,以及华贵的金丝楠木书柜,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在陛下的御书房啊——王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朱宜铭摇了摇头,不满地哼了两声:
“就知道你不记得,你当日还曾送了我东西呢!好没意思!”
见他一副摇头晃脑哼哼唧唧的样子,乔怀璧叹了口气,权当是醉话了。一边将他扶到床铺上躺下,一边随口哄道:
“好好好,那殿下说说是在哪儿?”
朱宜铭又在他怀里拱了两下,哼道:
“不告诉你——这种事情,若不是你自己想起来,还有什么趣儿。”
又翻了几个身,屋里便响起了悠长均匀的呼吸声。
乔怀璧替他盖上被褥,垂下眼睫静默了一阵,慢慢走到门口掀起了门帘。
天上挂着一轮似圆非圆的上弦月,照得地上的衰草都好似挂了一层霜。
一晃,已经整整十二年过去了啊……
心里堵得难受,胸口像被什么压着一样呼吸不畅,他在风里站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
往年他都是在王爷了睡着了之后,才点香焚纸,以告家人在天之灵。可这里是塞外的异族,不知能否找到线香之类的……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将他唬了一跳。
这种时候,营中的人也该收拾收拾预备休息了,到底是谁?
莫非是前线的军情急报?
乔怀璧伸长了脖子,借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和附近的火把,看到两匹高大的骏马一前一后,旁若无人地冲进了营地。
一个人拽着马缰绳径直在他面前停下,似是松了一口气。
乔怀璧抬头一看,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雁回哥哥!”
司马鸿翻身下马,似乎要上来拉他的手,不防一个趔趄,竟是差点摔倒在地。
乔怀璧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满脑子都觉得不对头,额上不觉就浮了一层汗。
“雁回哥哥怎么了?!”
“师父他昨日不慎着了阿古达的道,中毒了。”
乔怀璧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司马鸿身后已站着那个高大健硕的额勒大汗,看样子似乎本来打算上前扶他,只因乔怀璧先出手了才作罢。
司马鸿伏在乔怀璧脖颈处喘息了一阵,才慢慢站了起来。只见他稍稍扭过头,对巴图尔道:
“不妨事,今天好多了。”又擦了擦额头冷汗,放柔了声音道:“为师有话想同三郎说,大汗先去忙吧。”
巴图尔汗眼神复杂地盯着二人看了片刻,终于别开头道:
“那,我就在不远的地方,师父有事叫我。”
在目送那个年轻的大汗离开之后,他终于转过头来,虚弱地对着乔怀璧笑了一笑:“我特地赶回营地,三郎可知是为何?”
见乔怀璧摇了摇头,他又道:
“三郎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记得啊,今日是我的生辰,”乔怀璧顿了顿:“和我全家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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