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么?错了么?
明明那人如他所愿,肯为他只身犯险,突然之间却只觉得悲伤。
江鄂走到三尺开外,转过身来,冲着季独酌摇了摇头:“季独酌,你既然都已决定孤独一辈子了,身为风雅颂之主,就不要再说那些天真的话了。”
烽火戏诸侯,这出一意孤行的戏码,怎么是一个上位者应该做的事情呢?
晨光微熹。
值了一天夜班的沈飞鹰打了一个哈欠,睡意朦胧中,交班的男子提着一只灯笼迎面走上来。见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男子提起手中的灯笼,吹熄其中的烛火,青色的烟尘如丝般袅袅上升。
男子笑看着沈飞鹰的一脸疲惫:“这几天风头吃紧,你居然也敢瞌睡。”
被对方这么一说,沈飞鹰面子上有几分挂不住,他嘴硬的辩驳道:“谁让咱们摊上了这个楼主?平时一天到晚朝九晚五的工作不说,节假日还不说给点小费。上次咱们不是血书联名,要求涨福利么?这回到好,一人多给五十两银子,配他演这出苦肉计。”
男子颇有同感的点头:“楼主确实有那么一点……”
“你说这不是鬼催的么?好好的给自己灌毒药,说是接下来那个汉江会的江鄂一定会感动到为他只身犯险,又让咱们上下戒备着,绝不能轻松的让他过关。”沈飞鹰耸耸肩膀,显然对自家主人的做法相当不屑,“说老实话,如果是个正常人,这笔糊涂帐能躲就躲,谁还没事来趟这浑水?!”
“说的没错,能心甘情愿为他送死的人,脑子里都有点问题。”
见对方同意自己的观点,沈飞鹰得意的一笑,把自己的长剑拔出来放在同伴面前,“不过幸好我这把祖传的宝剑锋利非常,甭管谁来准叫他有去无回。”
男子凑上跟前看了看沈飞鹰手中的剑,三尺青锋寒光流动,不仅赞道:“剑气内敛,寒气自生,确实是好剑。”
沈飞鹰自豪的点点头,回手挽住了男子的脖子:“兄弟啊,我感觉我跟你挺投缘的,这样吧,等着两天忙过了,哥哥请你喝酒。对了,你叫什么?……说起来,我看你有点面生啊。”
男子把自己的目光从对方的剑上收回,微微一笑:“你看我当然面生,我又不是风雅颂的手下。”
沈飞鹰的手一抖,眼睛睁大了:“你,你是……”
“江鄂。”江鄂伸出一只手,在沈飞鹰的脑袋上弹了一记爆栗,后者竟然就软软的瘫倒了,“我是来向你借剑的。”
沈飞鹰只觉得每一块骨骼都在瞬间化成水,慢慢的,慢慢的,虽然意识还在,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软倒在地。
江鄂摸了摸手中的灯笼,心中赞了一声,当日从季独酌身上打劫的那几个瓶子里有一瓶迷香,这一用么,效果实在不同凡响。只要指甲盖的一点,混在蜡芯里点燃,吹熄烛火的一瞬升起的迷烟无色亦无味,纵使是的风雅颂属下,也没有办法从烟气里分辨出来。
他俯身捡起沈飞鹰的传家之宝,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很满意的舒了口气:“……找了三个人,总算有一个用剑的了。”
你,你你……
沈飞鹰恨的咬牙切齿。
江鄂冲他一笑,放下灯笼,倒提长剑,头也不回的大步往里闯。
晨间露水打湿青黄的草,打湿高高的院墙,也一同打湿他黑色的衣,勾勒出他刚强有力的手臂。
季独酌一直很欣赏江鄂的手臂。
那双手臂不带一点赘肉,适当的锻炼让肌肉看起来坚实而光滑,常年的水上生活又把他的皮肤晒成灿烂的夕阳色,这些另他整个人仿佛一头骄傲的老虎,举手投足都散发出野性的魅力。
于是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决定把他骗到手。
借着古铜之死,炸楼、出逃、服毒,自编自演一出好戏,但为什么明明胜利在望,他的心头却有几分怅然若失呢?
老刀说:你撒过一个谎就要另一个谎来圆这个谎,然后你要一个一个的谎撒下去,撒到最后,你自己都分不清楚你自己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你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
但是老刀还是错了。
谎言并不是从这场苦肉计开始,而是从他遇到江鄂那一刻开始。
季独酌不是笨蛋,其实他的心里心里很明白。一见钟情,一见钟情,钟情的不是江鄂,而是资料上写下的“汉江会之人生来痴情”九个字。
当季独酌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手把素扇仰望清晨青色的天空时,江鄂也一同抬起头来,看到高高的院前中,数十弓弩手已经包围了他。
弓弩手的包围外,带着鬼面的男子坐在一张小石凳上,将面前石桌上的一壶滚水拎了起来。掀开盖碗,放入香片,热气腾腾的水注入两只茶碗中。
鬼面用碗盖抹去茶碗里的水沫,弹着杯碗说:“上好的洞庭碧螺春,我等江大侠来与我一起共饮。”
江鄂从容的拔剑出鞘,飞身而起。身旁箭哨长嘶如雷,摆开了之前困住过江鄂和季独酌的阵法。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江鄂并没有一味的硬碰硬,而是极其灵巧的剑走偏峰。
那日在风陵渡,江流水曾经用自己演化而来的沧浪之水逼退前来抓他的江鄂,此刻江鄂顺着他的路子,重新把这一式用了出来。
他内功本高,人也聪智,再加上前后两次在阵法上得到季独酌的指点,这一式用来,自然比江流水强了数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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