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相信。
所以，他沉默了半晌后，还是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开口了：“谢谢你们一直保存着这本日记，但很遗憾我对写下这本日记的……友人已经全无印象了，要知道吸血鬼的生命实在太漫长了，长到我已想不起那么久远的记忆。不过我仍然感谢他对我的信任，或许这份古老的信任能让你我今日的谈话更加顺利。你认为呢，卡库里？”
“你……！”话音刚落，站在卡库里身后的伦纳德脸色便是一变，显得有些生气，瞪着眼睛欲要说些什么，却被站在他身边的艾达掐了一下后腰上的肉，小伙子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咬了咬牙没有继续说话了。从他脸上再无掩饰的警惕和厌恶来看，恐怕他也对这次会面的氛围忍耐了许久。
“年轻人就是冲动，”卡库里面不改色地打了个圆场，仍是那一副温和又友善的笑容，“希望你不要介意，柏格。”
“当然。”杨良彬没什么感情地翘了翘嘴角，没有将目光放在伦纳德身上片刻。而不被放在眼里的伦纳德，气得脖子都红了，却碍于后腰上一直掐着肉的手和淡定坐着的会长没能爆发。
“柏格，你虽然不记得菲尔先生了，但我想你应该如他所说一样，没有改变。”老者眼中有着洞悉一切的笃定，或是因为如此他才能表现得这般从容。他问道：“你仍对吸血鬼恨之入骨，想要毁灭整个吸血鬼社会，对吗？”不待杨良彬回答，卡库里眼中便有了不赞同的情绪，他劝说道：“吸血鬼虽与人类是死敌，但万物皆有生存的资格，吸血鬼吸食人的血液，与人食用其他动物的血肉，本质上是一样的。现如今的教会，想的是和吸血鬼和平共处，不让他们滥杀无辜，并非完全消灭他们。所以，如果你是来借助教会的力量，欲要消灭整个吸血鬼社会的话，恕我不能答应。”
……还真是意外啊，竟如此“包容”吗？
“原来如今教会的想法是这样‘愚蠢’的吗？”杨良彬有些无法理解，他相信柏格也同样无法接受——即使他后来因为菲奥娜动摇过，但也并非是如此“善良宽容”的走向，“人类不吃动物的血肉也能存活，但吸血鬼不饮食血液就无法生存——动物的血液虽也可以，但味道和功效可是天差地别。或者，你们是想让人类定期献血供养吸血鬼？还是定制一套刑罚，让罪大恶极的人成为‘食物’呢？这可是关乎生死，你以为自大高傲的吸血鬼会任你们摆布？”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冷笑了一声，“还是说，现在的教会已经藏污纳垢了？某些人其实和吸血鬼已经有了共同的利益，所以才有如此想法？”
“闭嘴！”伦纳德到底是忍耐不住了，抽出腰间的银制手/枪就指向了杨良彬，咬牙怒声道，“别假惺惺的了，吸血鬼！教会中想杀光你们的人可多的是！要我说，你们这些吸血鬼根本无可救药，不值得宽恕！”
“伦纳德！”卡库里终于收起了笑容，气势也改变了，低声喝止道，“将枪收起来！”
“老师！”伦纳德不服道。
“收起来！”
卡库里的再一次厉喝，让伦纳德不得不收回了指着杨良彬的枪。
杨良彬却突然露出了来到这里后第一个真心的笑，挑了挑眉，略带欣赏地看着伦纳德称赞道：“我很高兴教会中还有这样‘冲动’的小伙子，这说明教会内部看来还未达成如何对待吸血鬼的共识。”但显然，脸色难看的伦纳德并不为吸血鬼的称赞而高兴。
卡库里也没有在笑了，显得不那么从容淡定了，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这才是该有的气氛。
杨良彬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也不欲废话了，直说道：“其实你们也想错了，我目前并不想毁灭整个吸血鬼社会，但也没有被吸血鬼同化，跟你们任何派系都没有利益冲突。只要教会能和我联手杀了现在的王——始祖卡尔文，你们是想让我帮着建立共处关系或是里应外合毁灭整个吸血鬼社会……都无所谓。”
卡库里略显惊愕，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又带起了原先的微笑，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了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问题，道：“如果他是个好的君主呢？”
杨良彬嗤笑一声：“如果你认为一个为了作乐而用各种酷刑折磨了无数人的暴君……是一个好君主的话，我无话可说。”他不相信教会中没有记载卡尔文曾经的“事迹”，这老头这样问不过是想要摸清他的想法而已，但对不住了，打太极谁不会呢，老本行啊。
书房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卡库里看上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叹息道：“好吧……”连连认输般地叹了好几声，他突然直直地看向了杨良彬的眼睛，眼角的皱纹淡化不了那双眼睛中的精明与尖锐，他问道：“柏格，那你呢？”
现在谁也不必试探了，杨良彬明白他的意思，没有犹豫，冷静地回答道：“会结束的，已经太久了。”
卡库里一愣，很快点头道：“好吧，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向杨良彬伸出了手，而杨良彬也起身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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