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开始播放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把空气烘托得慵懒又天真，像朝露攀爬上一朵娇艳纯洁的花，又被盛夏烈日烤化。
林绛年的记忆也忽然被盐水泡胀，连同他的全部感官，一齐开始下坠。
他想起第一次跟萧缶去咖啡厅，还是在威尼斯圣马罗广场旁的花神咖啡馆。
当时，萧缶应邀去了意大利佛罗伦萨，在剧院参加某场商业拼盘演唱会。林绛年正好对威尼斯挺有兴趣，就以助理身份办好签证一齐前往。
演唱会庆功宴结束的第二天，萧缶花了40欧，和林绛年偷偷乘坐火车，在两小时零五分钟后到达了威尼斯水城。
在国外，萧缶难得不需要长时间佩戴鸭舌帽，能让那双漂亮眼睛慵懒地晒晒太阳，就插着兜慢悠悠向前走。
林绛年没有出国经历，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快走几步，把萧缶丢在后面。
萧缶望着男子清瘦背影和宽肩窄腰，挑了挑眉，也不叫他，还故意走得更慢些。
等后来，林绛年意识到少了些什么，就心虚地站在桥顶端的栏杆旁，扭着脑袋往后望。
萧缶这才上前几步，忍着笑去抓他的手。
由于方才走得太急，林绛年掌心湿漉漉的，汗水附着在软嫩皮肤上，摸着像条被河水娇养的小鱼。
在国内时，碍于身份特殊，萧缶并没有多少方便牵手的场合。所以现在，林绛年很不适应牵手，更多是紧张，左顾右盼总想要挣开。
“别乱动，”萧缶温柔且不容置疑地扣住林绛年指缝，笑着说，“今天萧老师陪你练习牵手。”
周围游人如织，可大多还是当地人。
地中海人眼窝立体深邃，日耳曼人身材高大，整座城市都像流水一样和缓且有力量。每个人都在慢悠悠散步，并没空注意这两位看似普通的亚洲旅客。
萧缶严丝合缝地牵着林绛年，闹得林绛年湿了一手汗，神情却渐渐放松下来。不多时，他就乖乖与萧缶并肩，不再打量别的人和风景，而是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瞄萧缶。
下午，他们乘坐水上巴士来到里亚托桥，辗转前往圣马可广场。立在圆顶的圣马可教堂旁，萧缶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提议要去看叹息桥。
林绛年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他们花了70欧，在码头乘坐了一艘贡多拉船。
叹息桥连接总督府与地牢，据说常常有被押运的死囚在桥上经过，他们会因为死亡的临近，发出一声声忏悔绝望的叹息。
然而对林绛年来说，死亡实在过于遥远，简单的经过这里并不会令他醍醐灌顶。他更在乎美好的东西。
威尼斯的空气处处飘荡花香，他嗅着海水的淡咸味，很安静地陶醉在温柔乡。
“如果是晚上就更好了，”林绛年好奇探了探脑袋，指向河面，遗憾说，“到时候，我就能从这里看见月亮。”
“那我可不敢带你来，”萧缶按住他乱晃的肩膀，把林绛年右手抓回来，忍笑道，“万一你跳进去抓月亮，我还得想办法把你捞上来。”
“你会游泳的话就没关系。”林绛年小声辩解道。
他乖乖坐了会儿，任由萧缶揽着肩膀。远处有小孩发出欢快的笑声，林绛年突然说：“我们可以一起跳进河里。”
萧缶敲了敲林绛年的脑袋，摇了摇头。
实在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后呢？”他挂着融融笑意，问，“当一双水鬼？”
“……很浪漫的假设。”林绛年眼神闪烁，轻声说，“可你的歌迷肯定舍不得。”
“嗯。”萧缶突然偏过脑袋，用嘴唇亲了亲身边人的头发，举手投足间满是恣意的气韵，“但我不是因为害怕别人伤心，才继续选择留在世界上的……”
“我知道，”林绛年眼睛弯了弯，用手勾住萧缶的袖口，像只伶俐又可爱的小雪豹，抢答，“你是因为喜欢人间，所以留恋这里。”
“其实这是我看完电影后，记下的感想。”林绛年腼腆笑了一下，“原话是，我想要跟你一起跳进河里。”
萧缶回忆了一番，挑眉问：“是那部很出名的歌舞片？”
“对！”林绛年点漆似的眸子泛出细碎星辰。他可太喜欢萧缶的聪明了。
“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萧缶望了眼不远处的叹息桥，压低嗓音快速念了段英文台词，并接上自己最喜欢的一种翻译，“‘我跳进河里，水很凉，我很冷，但我还想再跳一次’——是这句吧？”
“恩。”林绛年勾起唇角，重重点头。
此时，河里的水光仿佛全扑上来，在回荡着独特风情的空气里不断上升，最终落进男子清澈的瞳孔，泛起粼粼水波。
贡多拉即将驶过叹息桥，萧缶突然抬手，捏住林绛年下巴，将他的脸轻轻转正过来。
“好了，浪漫的小疯子。”萧缶呼吸就像这座城一样，温柔潮湿，洒在林绛年面颊，蔓延出巨大蛊惑力，“我当然不介意陪你疯一回——但你的身体太差，我可舍不得你在异国他乡发高烧。”
“我们来做点别的。”他笑着说。
太近了。
林绛年好歹赏阅过不少爱情片，不至于不谙世事到不懂萧缶想做什么。
一时间，他的耳根和脸颊都微微泛出热意，手足无措瞪大眼睛。
萧缶薄唇轻启，先是试探性贴了下林绛年嘴唇，一触即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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