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月是市一中附近一家格调十分与众不同的咖啡店，也出售精致的甜点与奶茶。来此光顾的大部分都是学生们，老板娘是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孩，脸上笑容总是很灿烂。
楚曦晨在位置上做了两张卷子，喝了一小半柠檬水，第三张卷子做到一半，门口响起一阵风铃的叮叮当当声，他转头瞥了一眼。进来的人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下有遮不住金色的发丝。
周末约在简月的学生不少，越清属于一中风云人物，他一进来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楚曦晨看着他在万众瞩目下走过来，在对面坐下，帽檐一抬，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来得真的是好早。”他毫无诚意地笑着，道歉说：“我堵车了，对不起。”
楚曦晨看了他一会儿，说：“没关系。”他垂下眼睛，把一张A4纸推到越清面前，越清低头一看，瞬间被这张纸惊到了。只见一张简简单单的纸上，详细全面地把高二数学的知识结构列了出来，字体规整端正，每一道字条后面都跟着一对小括号。
“把你不知道的勾出来。”楚曦晨把另一张纸也推过去。白纸上字迹清晰工整，看起来美观大方，一看就知道耗费了不少精力。
越清本来只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说，可现在看到手上这两张沉甸甸的纸，还有楚曦晨眼下隐隐欲现的乌青，他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轻浮的玩笑话。
“好吧。”他拿起笔。
五分钟后，楚曦晨看着画满小勾的两张纸，嘴角抽了一下。
越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表情，随手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说：“怎么样？”
“意料之中。”楚曦晨说。
补习是一件无比枯燥的事。从前越清的父亲不知道给他请过多少名师家教，不是被他气走就是恨他是个榆木脑袋。像楚曦晨这样充满耐心、仿佛永远不会生气的、还长得如此精致的家教，实在没有。
而且比起讲题，越清更在意楚曦晨轻声说话时不自觉压下的睫毛，上头像有光点，又像栖息着一直纯黑的蝴蝶。他敷衍地应付着楚曦晨的话，目光毫不顾忌地粘在楚曦晨的脸上。
“……听懂了吗？”讲了很长一串的知识点，楚曦晨抬头问。
越清咬着柠檬水的吸管点头说：“嗯嗯。”右眼上那颗顽皮的红痣若隐若现，他的眼总在笑，越清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烦恼。
“那这里是什么意思？”楚曦晨短暂地看了一眼他的脸，用笔尖戳点他五分钟前写的一段解析。
越清看着楚曦晨审视的眼，莫名其妙地认为他认真得过头了，过头到有点好笑，他扫了一眼纸上的字，忽然做了一个楚曦晨完全没料到的举动。
越清把手搁在楚曦晨手背上，捏着他食指上凸起来的指骨，用他的手在纸上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眯着眼笑问：“答案是这个对吧？一。”
“……”楚曦晨想猛地缩回手，但从小父母对他的教导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于是他只好尴尬地僵硬在那儿，等着越清主动挪开手，等着自己渐渐升温的手背被发现。并且面上还淡定自若地说：“对了。”
“晚上一起吃饭吗？”越清把脑袋俯下来，另一只手撑住下巴。
楚曦晨不明白这话题转换的为何如此快，微微迷茫地抬起头，眼底依旧很清澈无辜，他动了动手指，斜眼说：“你先放开。”
“你同意我就放。”越清说的很快，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他掌心下那只手很不安，像一只随时可以挣脱蜘蛛网的绝望的蝴蝶那样挣动着，明明认为很容易就可以逃脱，却怎么都无法成功。
楚曦晨脸上又露出那种很犹豫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越清对他这种表情有点着迷，他想，昨晚楚曦晨收到那条消息的时候，脸上一定也是这种神情。
“好吧。”绅士松口了，一脚踏入流氓的陷阱，他说，“你松手。”
在接触好学生的过程中，越清知道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说不上是趾高气扬，但看你的眼神一定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而对于越清这种绝世毒瘤，他们的眼中那种隐隐的高尚感就会挣脱道貌岸然的伪装，变得更加显眼。明显到越清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们心里想的肯定是：“哪里来的野狗挡朕学习？”
所以越清对这类人是敬而远之，如同对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一样。虽然他能拧下怪兽的头颅，但未尝不代表自己身上不会落得遍体鳞伤，或者沾上洗不清的恶臭。
楚曦晨却不一样。
他不仅没有身为“好学生”的自觉，不知道出于什么错觉，有时越清还甚至能感觉到楚曦晨在羡慕着自己――
通过他时不时瞄自己一眼的这种细节。
真是奇了怪了。
越清买电影票的时候，楚曦晨在他身边紧张又犹豫地说：“不是已经吃完饭了吗？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越清取好票反过身，把手指按在楚曦晨的嘴上，止住了他的话。在比黄昏还暗些的灯光下，他眨了眨眼，说：“为了见你，我今天没有约，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很无聊？最近这部很火，一起看吧。”
楚曦晨对他的任性感到无可奈何，他实在很想拒绝，但越清偏偏让人无法拒绝。在他犹豫的档口，越清把他拖到一边的奶茶店，对店员点了两杯柠檬水。
“好吧，就这一次。”楚曦晨意料之中地妥协了。
他决定下一次在学校给越清补习，防止因这种突如其来的娱乐活动又增加了两个人之间的经济来往。金钱欠还总叫人一再退让，最后往往搭进去的比实际的欠款还要令人瞠目结舌。
楚曦晨对黑暗有一种难以置信的适应力，于是他刚坐在关掉灯的影厅里没多久，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他认为在邀约里自己睡着实在太不尊重对方，但是意识又太困倦，在坚持了两分钟之后，他拉了拉越清的衣袖。
“怎么？”越清转头，慢慢地俯**，把耳朵送到楚曦晨唇边。
楚曦晨扬起下巴，说：“对不起……”
越清很疑惑，轻声：“嗯？？”
下一秒，楚曦晨的意识终于支撑不住，合上了沉甸甸的眼皮，一头栽进梦乡。同时，他的脑袋也支撑不住，摔靠在越清的肩膀上，那道清浅的呼吸则瞬间逼近，和越清的耳朵也许就差一毫米，也许已经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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