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竖弯着腰，想要把这个讨人厌的少爷扛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原本已经到嘴边的“你也该给我爸上柱香，磕个头”，却在看到他灰蓝色眸子的时候，变成了，“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要在这雪地里跪着，你生病了没人照顾你。”
说不上来为什么，周竖竟然有点生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明知道自己从小就体弱多病，还他妈不知道多注意一下。
“看看你这裤子，”周竖架着他，看着他的白西裤，膝盖以下全是脏的，“跟他妈乞丐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这脸还挺干净的。”
凌渡没说话，眼底还微微的翻着红，因为害怕和紧张，他的手心又开始冒汗，额角似乎也泛起一层薄汗。类似低血糖的状态让他有些站不稳，只能死死地抓着周竖的肩膀，可是又使不上力。
“周竖，”他声音有些嘶哑，压低气息，尽可能地深呼吸着，他知道周竖这一次不会惯着他了，而他的那种情绪又上来了，他需要吃药了，“糖……我……”
“我身上没带糖。”周竖说：“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找哥哥要糖吃。”
“我包儿里有，”凌渡说，一边说还一边往周竖那边蹭蹭，一个硬硬的瓶子就在那个包里，“在这边儿，你放开我，我自己拿。”
周竖没有放开他，一来是怕他耍心眼儿跑了，二来是他真的不觉得现在的他是能自己站着的。于是松开了另一只撑着他肩膀的手，往他包里伸，去拿那个瓶子。拿出来一看，周竖差点怀疑人生。
“你管VC叫糖？”周竖说，他的手握着瓶盖，自己拿着瓶身，毫不费力地就打开了盖子，然后他很自觉地把手摊开，让自己把VC倒在他手上。
“这会儿倒是挺自觉的。”周竖白了他一眼，轻声“哼”了一下，以示不满和无语。
凌渡只是笑笑，没说话，把“VC”放进嘴里，然后用力地咬碎，仿佛是要把所有的害怕，紧张，慌乱和焦虑，全都咬碎了吞下去一般。
苦味在舌苔上蔓延开来，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有一种莫名的解脱感，这是他苟活下来必须接受的惩罚。
“你不可以吃。”再一次听见药片撞击塑料瓶的声音，他都没来得及把嘴里的药咽下去，就一把夺过瓶子，眼神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谁允许你吃了。”
周竖：“……不吃就不吃，一个破VC片儿，弄得跟个宝贝似的。”
凌渡冷着一张脸，没说话，把瓶子揣回包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嘴里的药咽下之后，他才说：“对不起……我.……”
周竖很不屑地“切”了一声，看着他的脸色稍微地好了一点，就松开了自己扶着他的手。像拍灰尘似的拍了拍自己的手，“看看你那样儿，脏死了。”
凌渡：“……”
周竖：“十几年不见，怎么还变小气了，凌少爷要破产了啊。”
凌渡：“……那倒不是，有些东西不能随便乱吃。”
“难道你不知道，VC片儿这种东西都是骗人的吗，我们平时吃从食物里摄取到的VC其实足够了。”周竖一边上楼，一边给他“科普”，仿佛他是一个被营销号欺骗了的大傻子一样，“有钱买这东西，还不如多吃几口菜。”
“周竖，”凌渡拉住他的皮夹克，“我这样空手上去……是不是……不太好……”他试探性地问，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去过别人家，也没怎么去看过别人。以前他爸妈还在的时候都是别人去他家，但是别人的手里总会拿点什么东西，所以他觉得这应该是基本的礼貌。
周竖脚下一滞，他只是想着快点把这个臭小子“押”回家交差了事。完全忘了张萍女士吩咐他买东西的事情了，现在上去肯定免不了一顿唠叨。既然这凌大少爷提出了这个要求，那不如就让他出钱买，这样张萍女士给他的五百块钱，他就可以中饱私囊了。还可以让凌大少爷买些别的，他想要的。
“你知道该买什么吗。”周竖转过头来，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凌渡，为了掩饰尴尬，他故意冷声冷调地说：“大少爷知道去别人家做客应该买什么吗。”他故意吧“做客”两个字咬得很重，是在提醒凌渡，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凌渡摇摇头，乖巧又顺从地说：“你告诉我要买什么，我马上去买。”
周竖一听，有戏，好骗。清了清嗓子，揶揄道：“就算我给你说了，你知道在哪儿买吗。”
“我可以让别人去买，然后送过来。”凌渡说，一点也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们坐在车里等就好了，顺便让他们给我送套衣服过来。”
周竖：“……”
他没想到凌渡会这样回答，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而且要买的东西很多，张女士说了，钱不够的话，让他自己贴，如果还有余钱，要如数奉还。只是周优发给他的清单，他还没看，不知道具体数量，只是在他出门前听张女士念叨了一番，他实在是记不住，才说让周优把要买的东西发他微信上。
“大少爷，认错要有诚心，你这样让别人代劳，不觉得有点儿过分？”他故意用反问的语气说，然后转身推着凌渡往外走，掏出车钥匙，然后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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