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
蛛网结梁，炭灰涂地，少年一身伤痕，衣不蔽体，被一根破布条吊在半空，双手反剪，远看像一只削去羽翼的鹰坠入云间。近看，那双眼空洞漆黑，显然是个瞎子。
他身下支起了一口锅，热气腾腾地烧着一锅盐水，鲜血顺着他的颈上缠绕着的铁质项圈淌下，流过秀美的肩胛和深深地腰线，循着笔直纤长的双腿，最后滴入水中，隐没不见。那血迹如同朱砂绘就，在伤痕遍布的白皙肌肤上显得分外妖娆。
他面前不远处的柴堆间放了一张老爷椅，黄衣的老板坐在上面，用近乎贪婪的目光审视着他的身体。那目光如炬，即使他什么也看不见，也知道那个男人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男人望着少年，如同欣赏一件绝妙的青花瓷。
“真是尤物啊。” 他赞叹道。
他永远能遇到姑苏最美的少年，让他们绽放，而后永远消失，一如指尖昙华。
对的，花开了，就该落了。
他起身，步上驾好的台阶，伸手握住水雾迷蒙里白皙的脚踝，缓慢、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瑟缩了一下，没有躲闪。
“真乖。”男人满意地夸奖道。
他用充满爱恋和情/欲的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如沐浴白云的少年，“你知道么，我特别喜欢你，因为你是我见过的少年里最乖、最美的几个之一……”
他低头，在那光滑的脚背上落下烙铁般的吻，“你喜欢我么？”
少年沉默。可这个男人的问题是不能不回答的，哪怕是根淬了毒的针，也要不犹疑地握进掌中。良久，他用干涩如古稀老人的声音说道：“……喜欢。”
“骗子。”男人咬破他的肌肤，野兽一般舔舐着他的鲜血，“嗓子也叫坏了啊。不过别怕，我也骗了你。比如说带你去看什么来着……”
他松开手，那只足弓优美的脚滑入云间。“真的想不起来怎么骗你来的了。”他颇为遗憾地说。
少年神情木然。
“有新客人来了，比你美，比你有趣。你不是我宠爱的美人了……你若是见了，也会为之沉醉的吧……”男人深呼吸一口气，仿佛空气中有什么馥郁的芬芳。他的眼中幽幽地跳动着鬼火。
“真没用。没用的美人，留着做什么呢？”
似是预感到了什么，少年的身体突然如秋叶颤抖起来。他渴望死，死到临头又惧怕死，内心深处向往着生却不得生的人本能地恐惧着那些阴郁颇具暗示意味的字眼。
可恐惧又什么用？
多少个白昼与黑夜他在恐惧中度过，地狱总是如约而至，偶尔是带着微风细雨般温柔，残酷地令他痛不欲生。
有什么东西断开，他周身一轻，手上一松如鸟展翅，有片刻他当真体会到了飞鸟在天的感觉，水雾吻过身体，那是轻灵美妙的触感。
然而随后袭来的，便是全身火烧火燎般的灼烫。他落入了了那一锅滚烫的沸水中。他无法忍受，无比凄厉地尖叫着，翻滚着，也绝望着。然而他嗓子早就叫坏了，自以为用尽全力的呼救，甚至传不出脏乱的柴房。
那个男人一身黄色如同袈裟，眼神慈悲得如同菩萨。
他轻声道：“听说以前有汤镬之刑，就是用热水煮人，我还没见过呢……”
他微笑着，转身推门而出，豢养的灰鼠们从洞穴中探出头来，绿豆大的眼珠幽幽地闪着光，静静地看着那少年绝望的湮灭。
此间静得空余那麻木的哀嚎。
还有那水与火纵情行凶。
***
靓衣绣海棠，打开了青瓦绿墙间第一抹春色。女子身段玲珑，缠绕腰间的软剑解下，鲜亮的剑穗飘长，透着小女儿家的别致情思。两抹身影如并蒂莲，即使奔逃之中也形影不离。
一抹青光从天而降，刺入两人之间，石块飞溅，整齐地裂为两半，两名靓衣女子同时旋身躲开，裙裾飞旋，恰似青枝上绽放了两朵海棠。
笛声如飞鸟直上云天，少年们云衣如雪，踏剑赶上，行动为笛声指引，迅速摆出阵法，井然有序。
“小贱人们，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哦。”云风猎挑剑而上，笑道。
“仙门之首的家教也不怎么样。”石惊寒亦是笑道，软剑水蛇般游出，空中的剑阵尚未凝成，底下三人已走了几招。
“以多对少，真不要脸！”石惊言吐了吐舌头，扬手时袖间挥出无数朱笔丹彩的纸人。那纸人落地便如同活了一般，扭着身子飘起，飞向少年们，纷扬如同红白雨。
少年们指间符纸一出，将纸人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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