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杕心中顿时警钟大作。
昨夜他与孟子栀抬杠的情景尚历历在目，他直觉孟子栀此番前来必定不怀好意。
秦杕冷哼一声，挺直腰杆，傲然地一挥袖，冷冷道：“来了就来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他抬脚便走，大步流星。
不论如何，气势不能输，表面功夫得做足。
他一路健步如飞，脑中飞快地计算可能发生的意外，策划着多种方案倒打一耙。管家走得更快，在前面引着他去往前厅。
秦杕抬脚进门，管家适时往边上一让，他便直直望见主位上面色阴沉的秦家之主，秦常棣。
孟子栀坐于东侧，明知秦杕到了，仍低着头头专心吹去茶水上浮着的桂花。
秦杕面无表情地上前，随意地行了个礼，口中唤了一声：“父亲。”
秦常棣一见他就来气，一副恨铁不成刚、烂泥扶不上墙的愤世嫉俗模样，大掌一拍桌案，怒喝道：“给我跪下！”
秦杕一掀下摆，扑通一声跪下，干脆利落，行云流水，仿佛预演了无数遍。别人是吓大的，他秦杕是堂堂正正地跪大的。人家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可那么讲究，就算有，这么多年也跪没了。
他跪得太干脆响亮，唬得秦常棣一愣，勉强敛去些怒色，抿了一口茶，斜眼看了看安坐如山的孟子栀，轻咳一声，威严开口道：“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所谓何事？”
秦杕面不改色，学着他那一家之主的强调冷声道：“你可知今日我来找你所为何事？”
“放肆！”秦常棣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少许水渍溅落桌上，“反了你了！”
“我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叫唤这些有什么用么？”秦杕轻蔑一笑，“未来的儿媳妇儿也是未来，还未过门呢，你瞎抖什么威风，叫外人看你老脸的笑话。”
“我哪还有脸给别人看笑话，都叫你在外头给丢尽了！让你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那些个青楼的男人女人，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你要不信秦，谁往你怀里扑？！”秦常棣胡子一阵乱颤，“昨夜如此凶险，若不是你命大，你娘这会儿得给我闹得鸡犬不宁！”
秦杕心道：“呵，这孟子栀竟是拿这事儿搬弄口舌么？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若是论挑拨离间，他们父子二人的隔阂得上极中天，下极深渊，孟子栀在中间可以可劲儿蹦蹿。
“你也知道凶险了，为什么还给我的救命恩人点迷香？这可不是我给你丢脸，是你自个儿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秦杕出声，毫不客气。
孟子栀又抿了一口茶，光看她头上那珠翠乱颤的模样便知她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从小到大，秦家父子的骂战是她和那不成器 哥哥最爱看的好戏，戏楼的折子半月不出新章，秦家父子却每日都翻着新花样给对方难受。
“你还敢提这事儿？！”秦常棣胡子翘起老高，指着秦杕骂道，“什么不清不楚的人都敢往家里带!你是不知道我闭关时家中谢绝外客的吗？就你那些个朋友，我不撕烂喂狗就不错了！”
“闭关？你闭关了啊，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清楚。”秦杕昂着头道，“还有，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还报以涌泉呢，你倒是声称知书达礼了，道理还没我拎得清！”
秦常棣冷笑一声，别有深意地望向孟子栀，“涌泉相报？就你那青楼名妓似的恩人，你是想以身相许还是明媒正娶啊？”
猜是孟子栀嘴碎，秦杕狠狠剐了一眼无辜的孟子栀一眼，一甩头，羞涩道：“自然是我以身相许了。”
秦常棣豁然起身，喝道：“糊涂东西！”
他也顾不上孟子栀会如何想他这个公公了，上去一脚就将秦杕踹飞，指着他那撞出淤青的面门道：“你想落得和孟子杨一样的下场吗？！”
“不得好死罢了！我不得好死，你们个个别想安宁！”秦杕血气冲上，不管不顾地吼道，全然未注意一旁将自己弱化得几乎不存在的孟子栀骤然凌厉的眼神。
茶盖轻响一声，与杯盏相扣，如同兵刃相接。孟子栀垂着眼，像是欣赏指上新染的豆蔻，“秦老爷子，还有秦公子，这本是你们家事，我不当掺和。可前车之鉴在前，我可得提醒你秦公子一句，你自己惹的情债，凭什么要别人替你来偿？昨夜你那旧情人，可闹出了不少人命。我来时，街上沸沸扬扬，全是在议论此事，只是他们不知那鬼何人而已。”
“谁说那是我旧情人了？我旧情人那么多，你倒记得比我清楚。”秦杕狠狠道。
“秦公子风流倜傥，悦人无数，自然不记得一个小小戏子，也不记得曾有一痴情人为你而死。”孟子栀幽幽道，“你当年求我帮你追人家时说得多好听，脱完衣服后你还不是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她森森地笑了，指尖鲜红如沾血色，“可人家还记得你，做鬼也不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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