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山洞,岩壁潮湿,冷硬如铁,连片青苔也不长。
冰冷且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芭蕉叶,一片苍翠欲滴上躺了一片浓云淡抹,考究的衣物布料上流云绣线疏郎飘逸。
那是云矜言。
他闭着眼,似是沉睡着,随手拾来的木柴被小心地堆起,在他身侧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构成阴冷山洞内唯一的温暖与光亮。
一抹黑影在火光摇曳中缓缓拂过青石,浅浅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在云矜言身边落定。云矜言一动不动。火光描摹下,平日不近人间般的面庞多了一些人间味道。
那个影子缓缓下蹲,半跪在地,衣袍堆在芭蕉叶上,堪堪盖住了云矜言那只明显被人处理过伤口的手上。
那人也不着急,保持着当下的动作半天没有变化,良久,黑袍之中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苍白得如同白骨。那只手稳定地提起云矜言的手,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准准地顶住了他的命脉!
说时迟,云矜言猛地弹开双目,劲瘦的手腕一翻,反将那人苍白得手臂扣住,顺势翻身,以极其精巧刁钻的动作迅雷般闪至来人身后,并将其手臂反剪在其身后。
不料那人反应亦是极快,云矜言劲未落全他便猛地起身后仰,后脑勺往云矜言这里一撞,手臂灵活地一拧,顿觉手上一松,翻身弹起的那一瞬踢翻了火堆,木柴在地上滚了滚,无奈熄灭。
云矜言趁火光熄灭的最后一刻记住了那人所在的位置,在那人膝弯处准准一踢。
扑通一下,那人再次跪地,吸了一口冷气便强忍着不出声了,而下一刻,一柄泛着冷光的短剑从身后伸出,顶住了他的脖颈,没有多少反抗双手便被交叠着腕子背在身后扣住。
他退,那剑也退,他进,那剑也进,始终贴着他的肌肤,似乎下一刻便会割断脆弱的脖颈。用力之精准稳定,确实令人叹服。
谁让师父又好看又厉害呢。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何人?”耳后清冷的声音响起。
他无言,也不动,半晌,才像是十分无奈地叹息一声,缓缓转过了头,剑上泛起的灵光映亮了山洞,也映亮了那双眼眸,如同秋鸿寒潭纳了万水千山的烟斜雾横。
那确实是很美的一双眼,至少云矜言此生从未见过更令人难以忘怀的眼睛。
云矜言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无比熟悉的双眼,不由得一愣,如同万古冰川的脸庞自来柳庄之后头一回有了裂痕。
曾以为会有憎恶怨怼,抑或是暴跳如雷,抑或是刀剑相向,种种情景都曾被勾画,不曾想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以这样……古怪的姿势,突如其来地重逢。
那人是谁?
自然是白容止。
一时石洞内静到了极致,甚至洞外的风声都格外清晰。二人一动不动,定定地望着对方,一致保持了沉默,似乎都想要看破对方淡然平静到外表下的真实想法。
突然,云矜言对面那位没心没肺地勾唇一笑,仰面凑近,笑眯眯地轻声道:“好久……不见?”
云矜言不避不让,眸光晦涩不明,只是定定地看了白容止一会儿,才把脸别开,移开了锋利的剑身,也松开了紧握着的白容止的手腕。
“……你怎么在这里?”半晌,云矜言淡淡道。
“你管我呢?”白容止非常不配合地转过头。他向来是个如此猖狂的人。“没我你就死了,死无全尸的那种。不谢我就算了……”他突然眼神一变,语气也陡然一转,愈发讽刺:“啊——我是否该谢过云公子手下留情,放过小人一命?”
白容止揉着后劲,背对着云矜言。他抬起手时,衣袖滑下,那截苍白得手臂在一片灵光造影的幽暗中格外刺目。云矜言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突然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简单的动作却让白容止一惊,下意识就要甩开,云矜言眼疾手快又仗着气力大,锁住手腕将其向后一带,白容止受一股大力牵引,直挺挺向后靠去,不出意外地靠在了云矜言身上。
云矜言一只手把着他的脉搏,一只手按着他,脸上风轻云淡。白容止呆了半天,像是没料到一个人能变得如此霸道,一时间都忘记了挣扎。
挣扎也没用,他打不过云矜言。虽然以前是他把云矜言摁在地上揍。
“我琴上那根弦,是你?”云矜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起胸腔震动。
白容止的腕就在云矜言手上,一根细亮的黑线绕成细环,松松地挂在他手臂上,细看可见细密的花纹。
白容止歪着头,没好气道:“不是!你见过把自己戴在手上的么?放开!”
“不放。”云矜言平静道,仍然扣着他。
“你什么时候那么流氓了?!”白容止翻了个白眼。不仅流氓,而且幼稚。
云矜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身体怎么了?”
他探到的脉搏稳定却衰弱,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男子应有的脉象。过去七年,白容止身体竟一直在衰退么?
白容止从鼻中逼出一个“哼”,闭上了眼。
云矜言低头看他。剑光幽亮,白容止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那一截胳膊也是如此,简直是黑袖中伸出的一根死人骨。
白容止当然不是死人,他好端端的。只是身体弱了,人好好地在这儿呢。想到这点,云矜言心稍安。
“柳清酒呢?”白容止闷闷道。
“被石家姐妹带走了。”云矜言道。
白容止浑身一震,声音拔高了许多:“你说什么?”他弯腰,一手撑地就想要站起,脚一动又是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云矜言扶了他一把。白容止抬起脸,面无表情道:“你踢到我麻筋了,我疼。”
“……”云矜言目光在他膝上流转一圈,又看向别处,“抱歉。”
他其实很想检查一下白容止有没有其他伤到的,毕竟刚才他下手虽不能算重,但还是下了些力道的,更何况方才那一跪,似乎不轻。
但是,他总觉得,这种情况下,白容止不太可能再忍住不把他直接扔到山里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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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死亡范例:家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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