俐俐稍作停顿,答道:“是我个人不愿意回想的事……我需要具体地解释吗?”
短暂的沉默,然后大吾说:“不,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随后头顶传来笔尖的刷刷声,俐俐不知道他在记录些什么,她将视线转向海平面上翻卷的白色浪花。
“对了,有一点我一直很奇怪。”
俐俐抬起头,银发青年正撑着轮椅的手柄向下看着她,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他银蓝色的瞳孔背着光,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深邃。
“你应该打倒了火影才对。”他说,“你的脑部并没有因为超能力的攻击留下创伤,身上的伤口是由[大地之力]造成的,这是赤焰松的喷火驼的技能。那么,在你击败火影、以及被[大地之力]击中的间隔里,发生了什么?”
他果然注意到了。俐俐垂下眼,说出了早有准备的答案:“我当时注意力在火影身上,分心了。”
大吾不置可否。
“在[大地之力]发动时,喷火驼会先重踏地面,动静非常大。”片刻后,他开口道,“我询问过汉森先生的意见,他认为以你的谨慎,不会忽视这一点。”
“我想是他高看我了。”俐俐说,而大吾摇了摇头。
“火影身上,有什么令你在意的吗?”
俐俐闭上了双眼,深深呼吸。
他果然非常敏锐,这种程度的回答是无法蒙混过关的。
那么要怎样回答呢,她想。如果要说出她迟钝的理由,势必要提到俐可的名字,这不可行:一来,明石家的内部恩怨不该卷入任何外人;二来,兹伏奇家与明石家在明面上仍旧在友好往来;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切实的证据,任何言论都是不负责任的妄言——至少目前是如此。
但对方的确言之有理,正常情况下,她决不可能忽视那巨大的攻击前摇。能够回应这份质疑的理由,只有……
“我的弟弟,出现在了幻影里。”说出这句话后,她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沉默,“我非常愤怒,所以我冲破幻影击败了他,也没能注意到赤焰松。”
半吊子的谎言无法逃过大吾的双眼,俐俐深知这一点,因此她说出的是真假参半的谎话——甚至连谎话也谈不上,她只是巧妙地隐瞒了一部分关键的事实而已。诚然,她万分不愿在大吾面前旧事重提,但即便是下策,这也是唯一的方法。
“…………”
对方依旧没有开口的迹象,俐俐一边等待着,一边在心里设想一切可能的后续提问。忽然,她的眼前一暗,大吾绕到了她的正前方。
他半蹲下身体,手搭着轮椅的扶手,抬起双眼与她对视。那是她最喜欢的银蓝色的眼睛,清透如同美丽的蓝色托帕石,却又折射着钢铁般的坚硬光泽。在他近距离的注目里,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你不需要提起那些。”他低声说,“我很抱歉。”
俐俐微微张开嘴,复又紧紧抿起了唇角。有那么一瞬间她涌起了开口的冲动,问他对柊人是怎样想的,对自己又是怎样想的,但是不能问,也不必问。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这是我的疏忽。”
俐俐其实没搞懂他为什么说抱歉,她自己又为什么说没关系。一切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只是不想把话题停留在这里而已。所幸这段莫名的对话很快被打断,大吾摸出了响铃不止的手机,站直身体,接通了电话。
俐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喂,老爸。”她听见对方简单地应了几句,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身体瞬间绷紧,“对,是俐俐。已经没事了。好。没关系……不,我会在今晚到,到时见。”
大吾切断通讯,将手机放回衣袋,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父亲说有机会想见见你,不过不用管他,我知道你们的日程非常紧凑。”他说着,翻了翻手里的记录,“差不多该回去了,把你的宝可梦叫回来吧。”
回到病房的时候接近下午三点,日光正盛。依旧是托帕用念力将俐俐搬运到床上,大吾抱着手臂在一边看,随即微笑着称赞:“它真的很能干。”
托帕是俐俐在密阿雷市的小巷子里捡来的宝可梦,彼时还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妙喵,以偷窃为生,对超能力的运用确实颇具技巧性。当初它被商店主人打得遍体鳞伤,赎金、赔偿再加上后续的治疗费,几乎掏空了俐俐当月的工资,并且迫使她在下一个结算日前啃了半个月的干面包。
俐俐提了提嘴角,颇有些无奈的意味。倒是托帕很是受用,大眼睛弯起来,冲大吾笑得异常灿烂。后者弯下腰,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脸颊——他似乎记住了俐俐抚摸它的动作,随后又看向了床边的大嘴娃。
“真是很久不见了,黑曜石。”
“クチ~~~!”
大嘴娃向来与大吾亲近,如今它亦是用亮闪闪的眼神注视着他,眼里光亮未减半分。
“你们都长大了啊。”大吾半蹲下身,将手放在它的头顶。浅金色的阳光里,他唇角的微笑显得异常温柔。俐俐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最后大吾走向了她。
“我啊,真的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他叹息般地笑了一声,将手揣进口袋,弯腰与她平视,“话说回来,别总是勉强自己。以身犯险或许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不是唯一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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