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麟从混混沌沌的梦中惊醒，看了眼枕边的腕表，七点半。
扶着床沿艰难地起身，宿醉般的头疼欲裂，徐立麟坐着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昨晚在楼下冻了一夜，回来后又强撑着把作业写到一点。只觉得浑身乏力。
慢慢踩着楼梯下床。马以诺已经走了，其它两人也都换了衣服，正在埋头穿鞋。洗漱完毕后，瞅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四十分了。宿友都走了，八点的语法课，他是吃不了早餐的。
语法课是在院系教学楼B，离宿舍楼步行少说也有十五分钟。头还是很痛，怕是感冒了。徐立麟把两本课本都放进书包，穿好鞋子后匆匆下了楼。
眼尖的他看见在路口处停着一辆校园小巴士，忙疾步赶过去，最后排还有三个空位。徐立麟坐到最里边，松了口气，至少不怕迟到了。
校园巴士一次要一块钱。他坐稳后从书包里拿钱包，翻遍格子都没找到。心里漫上了几分焦虑，然后，突然想到昨晚买烟时把钱包留在牛仔裤的口袋上。
而他今天穿的是卡其色的亚麻长裤。
校园巴士已经开了。徐立麟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犹豫要不要跳下去，车突然又停了，徐立麟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噔噔噔上车坐到他身边，起落间清新的雪松气息在空间里漫开。
“嗨。”
傅梦落座后才发现身边是徐立麟。她今天穿着黑色灯笼长袖，烟灰色牛仔长裤，手袋也是黑色的，连带她柔亮的黑色长发，看上去气质清冷，却衬得她的脸颊和纤手愈发白皙，在秋日澄朗的天光下，就像稀薄的春雪般透彻。
徐立麟心里有点复杂，傅梦已经从手袋里拿出格纹钱包了。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傅梦。”语气还残留着一点点犹豫，却没有像第一次唤人名字般的生疏。
“嗯？”
“你……能先代我还一块钱吗，我今晚再还你，钱包忘带了。”
“好啊。”傅梦顿了下，脸上洇开了浅浅的笑，取了两张一元的纸币，末了，又歪过头看着徐立麟，“如果没有遇见我，你该怎么办呢？”
前方的路段行人稀少，车加速驶得飞快，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风拂散了傅梦的长发，飞舞的发梢调皮地蹭着徐立麟的脸庞，丝丝痒痒的，他看着傅梦那流露出少许俏皮的杏眼，却像是陷入了语言的荒漠。
车速渐渐变慢，艺术楼到了。傅梦垂眸拉上了手袋的链，准备离开这沉默的尴尬。车停下，她起身，忽然听到旁边某人说，“会遇到的。”
怔了一下，她还是轻盈地落地，转身到车前投币，在车开走的瞬息，傅梦对徐立麟说了句话，声音随即被起程的风吞没，徐立麟只看到她原本凝结了冰般的冷眸，像是被敲碎了的水晶，散开了闪亮的笑意。
当晚徐立麟有夜修。离开的时候已经九点了。一如往常地落单，回到宿舍楼下。小卖部正是络绎的时候，他看着掀开门帘进进出出的学生，站在古榕树下等着。他已经一天没碰过烟了。
冷不丁有只手在他背后拍了一下，徐立麟转身的时候，听到“啪嗒”熟悉的火机声响，他看到她在身后叼着根烟点燃，微小的火苗在墨蓝夜色中映亮了她细腻如瓷器的脸。
灰白色的烟雾从她枫红色的唇边呼出，轻薄如纱般网住了他。“怎么这时候才来？”她微嗔道，却像理所应当。
“上晚自习。”
“哦。”傅梦点点头，纤长的手指夹着烟送到唇齿间，空着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包烟，递到他面前，“喏，特地换了班等你的。”
浓密如巨伞般张开的树冠遮住了橘黄色的灯光，树荫底的夜色朦胧了很多东西，例如傅梦染了豆蔻的指甲，例如傅梦手上的烟盒，例如傅梦的细微神情，但他看得清她的眼睛，亮得像是在燃烧。
“让你久等了。”
徐立麟说出了一句差点让傅梦想把烟熄在他脸上得话，接着他移开视线，像是不敢再对着她的眼睛，“你……有没有空，想请你吃夜宵。”
傅梦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笑笑，“每天都有甲乙丙丁想请我吃饭，你这么说，可没诚意。”
徐立麟从她手中拿过烟，两人手指轻轻碰到，心都出奇相同地颤了一下。徐立麟垂眸在黑暗中凭感觉悉悉索索地拆开塑料封袋，撕开封纸，抽了一支烟出来，递给傅梦，“谢谢你的烟，也……谢谢你这般等我，能给我一个正式，了解你，的机会吗？”
傅梦再深吸了一口，把手里只燃到一半烟抛掉，低下头仔细用鞋跟踩灭，从唇角流溢的烟模糊了两人的距离，她好一会儿才抬头，没有理徐立麟还举着的手。“你以为我是烟鬼吗，一根接一根的。不过夜宵什么的可以考虑，因为我饿了。所以走吧。”
她的话语如秒针滴滴答答的闪过，徐立麟怔了一会才缓过神，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她转身时，散开发丝里浓郁清甜的栀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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