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蓁停好自行车时,已经快下午两点了。上锁后带上文具袋和漆都差不多掉光了的不锈钢水杯,里面是刚煮好的姜糖水。
这两天是高考一模,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来了亲戚。她属于体质虚寒,常常痛得直冒冷汗。上午的文综虽强撑过来了,但终究感觉不遂人意。
下午考英语,是一模的最后一科。
一模学校完全按照高考的模式来进行的。陈宜蓁慢慢走到行政楼前的玉兰树下。主持签到的是暂代班主的英语老师。她穿着一身鲜红色连衣裙,见到陈宜蓁时,不吝露出明媚的笑容。
陈宜蓁很喜欢这个年轻的英语老师,就像她喜欢午后的阳光,喜欢老师身上的鲜红的裙子,她喜欢一切富有活力的事物。
虽然她看上去并不属于活力这个词。
一米六的身高,身子单薄纤弱,扎着小小的马尾,露出白皙晶莹的耳朵,多数时候沉默着,苍白的脸色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如易碎的纸片人般。
考试是三点才开始的。陈宜蓁回到班里,她有本自己做的生词本,多是平日里阅读的积累。在广播提醒考生可以入场后,又等了十分钟,陈宜蓁才放下手中的生词本,稍稍叹了口气。 兴许是这次对英语科的期许过大的缘故,生平第一次对英语考试感到紧张。
带上透明的文件袋和漆都差不多掉光的不锈钢杯。考场在三楼,不比平时,上三楼的楼梯都有些吃力。考场外还排着四五个考生,她慢腾腾地挪到最后,低头默背单词。
很快便轮到了她,监考老师是中年男老师,他很高,靠近时能闻到淡淡的草木松香。绝对的海拔压迫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不锈钢杯不能带进考场。”
徐立麟眉头稍皱。
女孩抬起头,冷白的脸揉进了惊讶的神色。“可是……上午的时候可以带进去的。”她的声音带了几分焦急。
杯里是她中午煮的姜糖水,能给她很大的慰藉。
“高考的时候是不允许带的,你把杯子放在墙边。”
“可是,可,我……”
陈宜蓁还想再挣扎一下,但仰头看见老师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不觉声音低了下去,沉默了一下,慢慢地把杯子放在墙角,起身时,或许是心理的因素,小腹愈发坠痛。
其实她是知道这个规定的。但家里找不到塑料或玻璃的水杯,而上午的老师是默许不锈钢杯进去的。
她苍白着脸,连唇都白了,稍稍垂着头,忍着不由自主的酸涩,默默地来到她座位前坐下。她想,本就是她违规,而她也并不是矫情柔弱的人。
虽然有时候觉得命运除了给了她一张招惹麻烦的脸以外,从未眷顾过她。
一模以后放了一天假。即使在高三,放假仍是一件能让人觉得愉快的事。陈宜蓁却没有被这种氛围感染,她有些恹恹的,收了几本练习放进书包。
书包用了有些年头,拉链被里面破了的布绒卡住,她跟同桌借了剪刀,一下一下慢慢剔掉。
同桌是个话痨,考完试更是难掩的兴奋,一会跟她吐槽这个数学有多难英语阅读好多个词看不懂,一会又跟她旁边的女孩叽叽喳喳地说起某个流行乐团,说他们出了新歌,说主唱新发型有点难看,又说高考后要去看她们的演唱会。
仔细地剔除完绒毛,陈宜蓁把剪刀还给同桌。她正说得兴奋,也不知听清自己的道别没有。
停车棚里只有她一人,陈宜蓁旋开不锈钢杯,这个杯子是六年前她妈妈的学校发的,保温蛮好的,姜糖水还热腾着,陈宜蓁慢慢喝了几口,下午的考试和坠痛感真心耗了她很多精神。
所幸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事。
家里没人,奶奶还没回来。厨房里的高压锅中还剩了一半的米饭。陈宜蓁加了些水,用饭勺打碎。
燃气炉的一个炉灶坏了,陈宜蓁想明天要不要拿去修。或许自己可以先试试。
不过不是现在。陈宜蓁把高压锅放在另一个炉灶上,点燃了煤气炉。黄昏的光线还算明亮,她没有开灯,拿着政治老师发的补充资料,靠着厨房掉漆的木门默默背诵。
六点半的时候奶奶还没有回来。
陈宜蓁把简易的折叠桌打在厨房外的生活阳台上,借着晚霞后残余的昏暗天光,她给自己盛了碗粥,又到灶台上拿了瓶红腐乳,戳了一小角放在粥上,便是晚餐了。
家里原是有很漂亮的樱桃木餐桌的,后来为了给她妈妈治病,借了很多钱,又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原先小康的家慢慢被病给拖垮,可最后她妈妈还是走了。
命运并没有就此饶过她。不到一年,她爸爸便出车祸走了。得到的赔偿金都还了之前的债务。
在那些绝望的日子里,她奶奶整天以泪洗脸,甚至痛骂她妈妈把她儿子带走。
那一年,她十五岁,参加中考。原本稳上一中的她最后只上了二中。
其实她奶奶的命运也是坎坷。
年轻守寡,大儿子参军,去了越以后没能回来。爸爸是她的二儿子,奶奶一生,只有这两个孩子,却尝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
之后的日子,不过是两个同样命运多舛的女人的相依为命。
日子过得很窘迫,她奶奶今年七十岁,在外当钟点工。每月的工资不过一千多块,生活费,书本费,学费,老人的医药费,处处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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