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诺一时被自己的奴隶训斥的哑口无言。他想反驳些什么，心底却又很清楚他说的都是事实。在帝国，断罪者从来不是一个职业，而是一个象征。君主刻意营造了他们森冷、恐怖的形象，只为威慑那些欲图犯法的龙。而他作为断罪者的首席，若是不能做出表率，恐怕会迎来极为惨重的后果。
他因而不再驳斥李霄了，转而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李霄知道，他这是成功了。他于是迫不及待的扬起头来，露出藏在下颚阴影里的血环。随后，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厄尔诺抽出了刀，在手指上擦了一下。鲜红的血珠紧接着涌出伤口，就差没滴落下来。厄尔诺赶忙把它往血环上抹。
可他对人类的科技一窍不通，抹来抹去，都碰不到激活的地方。李霄因而抓住了他的手腕，主动引导他往血环中央的核心碰去。慌乱中，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喉结。小小的突起在他的指尖下跳动了一下，紧接着被鲜血染红。
厄尔诺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跳了一下。他从未如此直接的触碰过活物——大部分时候，他触碰的不是死物，就是即将死去的活物。而那人类特有的，能对龙族起到安抚作用的气味，也扑面而来，变得浓烈了些许，仿佛要唤醒那颗死去的心脏一般。
血环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了“滴——”的清响。他这才回神，撤去了手。
“这是什么声音？”厄尔诺紧接着问道。
“只是血环在回应您的操作而已——标记已经成功了。”像是要印证他的话语似的，血环中央的核心渐渐地变得污浊，再也不复原初那般清澈的色彩。
厄尔诺闻言嗅了嗅：“我没闻到什么味道。”除了人类自带的香气以外。
“您当然闻不到自己的味道。”李霄下意识的答道，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他于是赶忙补了一句：“不过，我也闻不到就是了……”
“我听说过，人类的嗅觉不怎么样。”厄尔诺却好像没注意到似的，接着道：“但比起这个，你最好祈祷这个血环会发挥作用。”
“我无条件相信着您的实力。”李霄毫不犹豫道。
他知道，他只要这么说，厄尔诺就说不出话来了。事实上，厄尔诺也确实如他所预想的那般沉默了。随后，他便宣称自己要休息，似乎有点自暴自弃。
李霄固然不会打扰他，也不会过问。相处到现在，他多多少少摸清楚了厄尔诺的脾气。他虽然很警惕，但总的来说，也还算是一个随和的主人。甚至，单纯的有些令人起疑。不过，只要你不过问他的事情，他便会由着你去。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为了让奴隶变成合格的商品，工厂一直在给他们灌输能讨好主人的知识，包括社交，服侍等诸多学科。但李霄从未在《主人样本》中，找到像厄尔诺这般奇怪的主人。而所有的现象都有原因，正如同所有的事实背后都有真相。他于是不由得有些好奇厄尔诺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了。
或许，厄尔诺会成为人类夺回主权的契机。
厄尔诺一回房间，就再也没有出来过。直到两天后，他才提刀出门。他窝在房间里看了两天的教程书，把饲养奴隶的要点背了个大概。拜此所赐，他根本不知道李霄在这两天里出了几次门。只是根据家里多出来的事物，依稀的推测出了“他出过门了”的事实罢了。
李霄却好像猜到他要问什么似的，主动汇报道：“厄尔诺大人，我出门采购了一些东西。”
看他的样子，估计是没受到龙族的刁难。看来，血环还是有点作用的。虽然发挥作用的，主要还是他的血脉。厄尔诺于是也放心了。可他紧接着，又意识到了不对劲：“采购？我不记得我有给你钱。”
“您确实没有。”李霄答道，“但我去市场的时候，没人敢收我钱……”
厄尔诺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龙族的实力血脉相承，他的气味因而充满了杀戮与死亡。龙族的鼻子又相当敏感，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别说是那些普通的龙了，就连宫廷里的贵族，都对他避而不及。这也是他不喜欢社交的一大原因。
他紧接着叹了口气：“……卡给你，你之后找个时间点把账结了。”
“知道了。”李霄于是乖乖的接过了卡。这下，他也能掌握一点财务权了。
龙族称霸世界后，并没有废除人类的社会制度。金融行业就是其中之一。许多业务被延续下来，直到今天，银行卡付款仍然是主流方式。而贵族一般都有一张独一无二的金卡，所有的俸禄都会打进卡里。贵族们也欣然接受了君主的安排，毕竟，银行的代管确实带来了很多方便，只有古朴的龙才喜欢窝在洞穴里看守自己的财物。
李霄打量了一眼卡的样式，才发现厄尔诺交给他的，正是那张贵族特有的俸禄卡。他不由得有些被吓到了——他已经不知道厄尔诺是信任他，还是心太大，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了。
厄尔诺却没管他，径直走向大门。李霄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叫住他：“厄尔诺大人！”
“什么事？”
“……一路顺风。”
厄尔诺差点没站稳。普普通通的一句告别，不知怎的，在他听来十分怪异。可他也知道，这并非是李霄的问题。自从加入暗营以后，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听过这句话了。只是说话的人变了个模样，不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陌生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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