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涟翻身上马，完全无视在场所有人好奇的眼神。
疾风吹着骏马脖子上的雪白鬃毛，那马好似感觉到了将士们对它行注目礼，越发走得雄赳赳气昂昂。
路过校场周围的官兵看到这边的阵仗，也都跑过来看热闹，宽阔校场不多时挤满了人。年轻一些的官兵叫闹着起哄，但脸上却写着看戏。
实际上，数万大军真正认识窦涟的没几个，但所有人却都知道他已不再是那个只手遮天的人，更多地是带着一种看坠下神坛的人如何潦倒的想法前来凑热闹。
并且一种莫名其妙的士兵优越感，让他们觉得久居朝堂的人在武力面前多怯懦，围观的眼神中或多或少带上了看戏的色彩。
二人此时已骑马而去，立于校场中央。百步之外立着一排一人高的箭靶，若是目力稍差根本看不清楚靶心的位置。
“静靶？”窦涟向着箭靶所在的地方扬了扬下巴，有些嘲弄道。
高迟项看着他不明所以。
窦涟勾了勾一边唇角，手中缰绳一扬，驾马朝着起步线走去，高迟项还没来得及反应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跟着他朝前走去。
两人在起步线站定，一旁立着充当裁判的士兵将手中白旗高高举起，窦涟眼睛微眯，遥遥看着远方箭靶，眼神说不出来的调笑。
“高领卫，这样比别人要说窦某以大欺小，今日便先让你几分。”窦涟戏谑道。
高迟项转过来看着他，嘴硬道：“不需要，该怎么比就怎么比。”
窦涟没理他，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神色淡淡抽出一条黑布，慢条斯理绑在眼睛上。
人群中站在最前方的人倒吸一口冷气，“盲射？！”
高迟项在看到他的动作后，也微微吃惊，这得有多自信以及多高超的技术，才敢在快速移动的马背上盲射。
窦涟一言不发，侧耳听风，只待白旗落下。
偌大校场静到诡异。
“唰——”地一声，白旗落下。
场上氛围瞬间沸腾，士兵们吼着、叫着、起哄着。
窦涟在听到白旗在空中划出声响那一瞬间，便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马驹急速奔跑，同时他右手背后，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轻轻搭在弓上，心中计算了一下距离，在白驹距离第一个射箭点数尺的地方，五指张开，羽箭瞬间飞出。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那只流星般的白箭移动，短短数息，没人说话。
“哆！——”
百步穿杨，正中红心！
高迟项紧跟在他身后，是最清楚他全程动作的人，此时他的心中都不免有些骇然，这精准的箭法，没有二十年，不能到此境界，他手心已薄薄渗出了一层汗。
第二箭，正中红心！
第三箭，正中红心！
……
两人的每一箭都稳稳**了自己箭靶的最中心，但——窦涟被蒙住了眼睛。
骏马在黄土上飞驰，最后一个射箭点近在咫尺，窦涟始终压制着他一个马身，高迟项知道自己获胜的几率已经非常渺小了，除非最后一击自己抢占先机，同时，窦涟脱靶。
而就在此时，不知道为何，前方那衣袂翻飞的身影，在即将到达最后一只箭靶时，手中突然缰绳一拉，马身顿时立了起来。
高迟项直接赶超，在他思绪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手上动作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手中羽箭已经搭上了弓。
没有丝毫犹豫，白箭直接朝着靶心射出。
窦涟跨坐在马上，立于离高迟项三丈远的正后方。拉起缰绳停马的同时，他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轻蔑一笑，动作行云流水，对着前方，开弓射箭。
但，那箭没有直接射向箭靶，而是——冲着刚刚放箭的高迟项飞去。
“他要做什么？！”
“高领卫，小心！”
人群中有人在惊呼。
只见锋利长箭，飞射而出，直击高迟项腰侧，而就在箭尖抵达腰际之时，却从身侧堪堪划过，飞向第五只箭靶。
高迟项对身后发生之事一无所知，还在洋洋自得，只听风声从背后袭来，霎时腰间一松，紧接着一道白光就从腰际划过，原本应该光秃秃的箭尖上挂着一条黑色带子。
所有的感官都在告诉他一件事——那是他的腰带！！！
晨起演练时，所有士兵都只是穿着简单的作训服，一身布衣用一根腰带系住。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才令他真正瞠目结舌。
只见窦涟的羽箭紧追在自己刚射出的木箭后方，两只长箭轨道越来越近，就在离箭靶十丈远的地方，窦涟的箭竟然追上了自己的箭。
同时，硬生生将自己的箭挤偏了轨道！
这是怎样一种力量，才能做到……他心想。
后来居上那箭在最后一刻**了红心——连带着一段布条。
高迟项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周围所有人的反应都跟他差不多，那可是盲射！
“服么？”窦涟摘下蒙眼黑巾问道。
“你——！！”衣衫不整的高迟项只感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
“骑射不佳，就好好练，别整天仗着有点家底就吆五喝六，懂吗？”窦涟把箭筒直接隔空扔给他，头也不回朝着校场外走去。
清瘦身影正朝着场外走去，一个声音忽然闪过他的脑海。
“别哭了，我最看不得别人哭，谁欺负你了么？”“我不会骑射，他们都取笑我，不要我玩。”
那是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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