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营统领一声爆喝：“何人？！放下贺云岚！”
怀抱着贺云岚那人黑巾蒙面，闻言低笑一声，温和道：“在下清远门大弟子贺临渊，还请诸位今日莫要为难。”
“清远门主贺云岚勾结邪教，于情于理都应带回江南总司听候发落，阁下既是清远门侠士，也一道请吧。”四营统领看着他冷冷道。
“噢？那这样便只有得罪了。”
说罢，他直接抱着昏迷的贺云岚平底跃起，顺手抽出腰间佩剑，主动冲了上去，银白剑芒横扫而出，顷刻将最前面一排精兵轰倒。
一剑之威，震慑当场，四营统领心头一跳。
只见黑巾蒙面那人手中不知从何处多出来数枚白色弹丸，猛然朝着青砖地面一扔，一团白雾应声炸开。
所有精兵皆不熟悉清远门地形，待烟雾慢慢散去，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庭前广场混战持续了良久，青石地砖上鲜血染红了地面，最后简直如同修罗场一样。
傍晚，天空的霞光渐渐暗了下去，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
清远门中只剩下残檐断壁，冒着熊熊火光，广场上到处是残留血迹，偌大山庄中已经空无一人。
江南总司骑兵队伍已护送皇帝赶回行宫，各大门派皆早早离去。
空旷广场上只剩下战后的血腥味。
。
清晨，苍白晨光透入雕花木窗窗棂，星星点点投射在厚重地毯上，也洒落在了窗边座椅里那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孔上。
单薄嘴唇现在透着一丝病态的灰白，脸上也毫无血色。
很久很久之后，直到阳光刺入眼睑，那长长的睫毛才动了动，狭长眼眸缓缓睁开，露出清墨般的瞳孔。
“这是何地？”那声音沙哑异常。
“江南行宫。”宝祥在一旁回道。
“行宫何处？”
“西暖阁。”
椅子上的窦涟动了动僵硬颈背，正准备抬起手来捏一捏鼻梁穴位，寂静暖阁中却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窦涟缓缓低头看了看手腕——那是一串沉重的铁链，脚上也有。
“什么意思？”窦涟冷冷问。
“窦大人，您不记得了吗？”宝祥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他。
经他这么一提醒，昨日的片段断断续续开始涌入脑中。
血煞门——
傀儡——
呼喊——
刀光剑影。
看了看周围门边墙角戒备森严的影卫，窦涟缓缓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半晌之后才轻声道：“皇上呢？”
“……”
那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窦涟以为宝祥不会回答。但他知道楚苍逸应当未有性命之忧，否则他现在不会还有全尸。
“……在寝宫主殿。”
宝祥自二人进入清远城后，便一直在江南行宫等候，原本以为十天半个月便应当料理完那莫名卷入的江湖风波，可万万没想到，人是回来了，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楚苍逸被送回行宫时，浑身是血，而窦涟则一直昏迷不醒。
昨日江南行宫所有人跟疯了一般，脚步声，叫喊声，响了一夜。
此次算是皇帝微服私访，压根未带随行御医，江南总司就地抽调了所有军医及民间大夫，昨日一整夜全部在寝殿外候着。
带着血水的铜盆一盆一盆往外端。
宝祥在殿外候着，看得都心颤，人怎可以有这么多血流？
主殿内的脚步声直到天边泛起一丝亮光才偃旗息鼓，好在剑刺入了心口偏右一些的位置，并未伤到心脉。而伤了当今皇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信任，素日最亲近的九门提督。
行宫中没有人敢直接问罪于窦涟，只得趁他昏迷时先将人扣下，待皇上醒来再做决断。
宝祥端详着窦涟淡漠苍白的脸庞，怎样都无法相信是窦大人刺伤了皇上，且他也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为何。
皇上对窦大人那是出了名的宠信有加，什么好的都想着窦大人那一份，窦大人平日里看着对皇上淡淡的，却从未有过任何欺君罔上的行为。
宝祥叹了一口气，“窦大人，您这是为何呢？”
窦涟闭着眼睛没有应答。
“这些年皇上对您如何，您是眼睁睁看着，怎么下得去手？”宝祥眼眶有些红。
“我知道。”
窦涟清楚宝祥将楚苍逸看做亲人，此刻他心中必然很难受。
“知道您为何还……您这样算是行刺御上，就算皇上不追究，回京您如何向朝中众臣交代？朝堂暗流涌动，您不是不知道，这些年眼红于您，想拉您下马的人多如牛毛，到时候皇上再想护着您也恐怕没有办法。”
宝祥看着窦涟，目光中泛着情真意切的担忧。
“公公不必担心，说不定都出不了江南，等皇上醒来，窦某就身首异处了。”窦涟自嘲道。
宝祥没有接话，他最懂楚苍逸心思，自然知道楚苍逸心中所想，恐怕事到如今也舍不得拿窦涟怎么样。只是他身为奴仆，主上的事情也不好开口掺和。
暖阁中萦绕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窦涟只觉得现在脑海中的记忆更加混乱了，原先有的记忆甚至更少了一些。
昨日发生之事，他只记得最初，以及最末的一些片段，而中间发生了何事，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低下眼睑，冷冷吐出两个字：“李执——”
那声音幽微得只有他听得清楚。
宝祥听他说话问了句，“大人您说什么？”
“无事，本是我不守臣道，便拷着罢。”
“唉——”宝祥也无法，只得让影卫守着，退了出去。
楚苍逸自昨日被送到行宫便一直昏迷不醒，虽然已无性命之忧，但依旧发着低烧，迟迟不曾醒来。
斗转星移，便如此过了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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