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色在阴云遮盖下忽明忽暗。窦涟独自站在屋内案桌后点着烛火看着暗卫送来的清远门地图，手里拿着一铜制放大镜一丝一毫描绘。
楚苍逸推开门走了进来，窦涟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皇上为何这么快便回来了？”
“朕不放心独留你一人在清远门，便派人前往江南总司调派援军，”楚苍逸走到案桌前与窦涟一同看着地图，“影卫来报，城中也出现了异状。”
“城中也有人遇害？”
楚苍逸点了点头，“昨夜发生的事情，若山庄内没有一丝风吹草动说明可能是有人暗中把消息压了下来,也就是他们故意将山庄内所有人阻与外界隔离。”
窦涟放下放大镜，道：“臣在想昨日遇见那傀儡，也许并非被故意放出来，而是看守不当自己跑了出来，且并未被清远门的人捉回去，碰巧被皇上与臣看见。”
楚苍逸思索了片刻，道：“爱卿与朕在江湖中身份不明，若是要在药宴当天说服众人相信清远门确实在密谋什么事情，跑掉那傀儡也许便是绝佳证据。若是城中也有人受害，说明那傀儡已跑到山下，朕已安排影卫去寻，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
“皇上安排便是。”烛火幽微，看不清窦涟的表情，只听他声音淡淡道。
。
药宴前夜，窦涟在房中掌着灯翻阅暗卫送来的卷宗，楚苍逸则在窗边靠着窗榄静静看着后山无尽黑暗，若窦涟猜得不错，他应当是在筹谋明日布局。
院外家仆婢女脚步声渐渐远去，叶卿在院外徘徊了一刻钟，还是敲响了屋门。
“师父。”屋外传来叶卿清冷的声音。
窦涟闻声，抬头向着窗边楚苍逸道：“皇上，叶儿应当有要事找臣，臣出去片刻。”
楚苍逸不疑有他，柔声道：“去罢，早些回来。”
窦涟与叶卿施展轻功，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来到了清远门丛林茂密的后山石崖上。
“师父，您昨日托我下山寻的东西。”叶卿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
窦涟接了过来，那是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里面放了些白色粉末，泛着点点光泽。
窦涟只是打开看了一眼，旋即合上荷包，放进怀中。
叶卿忍了几次，还是开口道：“师父您在这清远门中呆了数日，可是当真无事，徒儿担心明日就是清门药宴，可不要出什么岔子。”
窦涟没有给她明确答复，只道：“放心，无事。”
叶卿将信将疑。
“好了，退下罢。”
叶卿犹豫片刻，微一俯身，还是转身离开了林中。就在窦涟也准备离去之时，只听一阵破风声从背后传来。
他头也未回，直接一侧身，躲过了袭来的暗器，随即眼神带着冰渣转过头去。
日前吴思启书房围墙外那佝偻的身影，街角面摊中昏黄的三角眼，昨夜树林里惨白的面庞再次出现。
“越是长大，功夫越是见长呐——为师还以为在京城养尊处优多年，武功会退步许多。”
“你又来做什么？”窦涟靠着粗壮树干冷冷道。
“当然是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想做的事情？您老人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这么了解我。”
“这样对师父说话就是大不敬了，若是此时在西北，可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求之不得。”窦涟勾了勾淡红色唇角。
就在他们说话间隙，窦涟鼻尖飘来一股异香，那香味极淡，像是檀香混合着草木灰的香气，若不是窦涟从前就被眼前这个自称是他师父的人训练着闻遍百味，尝遍百草，恐怕是闻不出这味道。
那佝偻身影猛然冲过来，三角眼差不多凑到窦涟跟前，声音阴恻恻道：“你现在和小皇帝神仙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是不是希望就这样永远过下去。”
窦涟没有说话，只是自上而下给了他一个极其轻蔑的眼神。
“十五年前，你是如何卑微乞求别人给你一口饭吃？又是谁让你沦落到当日那般田地，难不成也忘了么？”
“我忘与不忘都与你没有干系，与你，与那些血煞门的余孽没有半点关系。”
那身影冷笑一声，道：“血煞门的余孽？被忘了你这身功夫是从何而来，既然你下不了手，为师来替你报仇，可好？”
“我说了，国仇家恨，我自己会报，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不该管我也早就管了，你与那小皇帝怎么一路来到清远城的还用为师告诉你？那吴思启书房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进？事到如今你以为小皇帝还能活着回去吗？”
那佝偻身影步步紧逼，声音一句比一句急迫。
“他的死活又与我何干，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让使我易家灭门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窦涟原本永远淡定清冷的声音徒增了一丝暴虐。
他的状态已经开始出现异样，粲然眼中翻腾着猩红。本来因为异装潜行而掩埋起来的内力突然山洪般蓬勃倾泻而出。
佝偻身影看着他的脸，渐渐浮上一丝笑意，“这就对了，千万别忘了你是为何要活在这世上的。是那小皇帝将你和你的家族推入万丈深渊，哦不，你已经没有家了。”
——
窦涟回到房中时，楚苍逸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有些不对劲，问道：“爱卿可是遇到了何事，为何脸色如此之差。”
现在窦涟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已经没有其他任何异状。进门后他并未走动，而是直接倚靠在了紧闭的门栏上，低着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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