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吴府侍女退出院落后，院子才重新归于平静。夏风中漂浮着玉兰花淡淡的芬芳，石柱雕梁端的是一派华丽巍峨之气。
尽管是待客别院，但如若仔细观察，看得出因为窦涟入住，院落主人有着人特意布置过。虽才夏末，庭院回廊两侧摆放的绿菊就已争相开放，娇嫩花蕊上还残留着刚刚喷洒浇灌的水珠。
这吴启思抛开旁的不说，应当也是一个风雅之人，主厅与西暖阁两栋主建筑中名家字画就不下二三十副，还不说花瓶书架这些个装饰物用材之讲究。
这才是一处所谓的客房，与适才所在的吴府主院相较却也只能算得上是乡野陋室，窦涟拿着手中一副字画随手一卷丢进了字画桶里，慢条斯理走向了正厅。
正厅圆桌上摆着适才吴府侍女们送来的瓜果小食，新鲜瓜果已被切成玲珑小块，摆放在琉璃圆碟中，咸甜小食则琳琅有致摆放了十数样。
白玉般的豆糕看上去软嫩爽滑，可窦涟走过时瞥了一眼不为所动，仿佛没有一点胃口，径直走向了屏风背后冒着阵阵热气的宽大楠木浴盆。
屏风后水气氤氲，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片刻后哗啦一声，神情放松的窦涟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扯过一旁白花浴袍随意一裹。
晶莹的水珠顺着乌黑发亮的长发流到凹陷锁骨里。随着步伐晃动，顺着白皙肌肤滚落下来，被柔软浴袍吸收殆尽。
内侍见窦涟走出屏风，随即捧着事先准备好的服装配饰走了过来。
待窦涟穿戴整齐，坐在宽大竹榻上由侍女擦拭头发，他才微一沉吟：“进。”
叶卿领着一队暗卫推开门轻轻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却迟迟未开口。窦涟拿过侍女手中擦拭头发的帕子，示意她们都退下。
“说吧。”窦涟随意一拢头发，单手杵着太阳穴道。
“徒儿与暗卫昨日奉师父之命前往吴允家中查探，暗卫在主院翻找了两个时辰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随即探查了一番后山。那地方除了一些枯枝老树别无他物，就在将要离去之时，却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女子哭号声。”
叶卿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继续道：“那后山面积辽阔，徒儿仔细探查了许久并未发现任何房屋，我等顺着声音找去，最终发现声音是从一座枯井之中传来。”
“最初离得较远听得不是很真切，到了井边声音才变得清晰了些许。暗卫拨开压在井口上方的干枯秸秆，这才听到类似哭喊求饶的女声传来。”
“那声音凄厉异常，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位女子的声音。”
用来烘干头发的暖炉竹炭燃烧噼啪作响，窦涟一半侧颜被微弱火光映照着，泛着迷人瓷白。精致到极致的侧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眼睑略微低垂，手指轻轻磨砂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杯沿。
叶卿继续道：“徒儿下去探查之后，发现井下藤蔓背后有一密道，密道深处有数道上锁的铁门。徒儿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特来请示师父。”
窦涟这才撩起眼睑深深看了一眼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初见时每天跟在身后天不怕地不怕要糖吃的孩童，转眼间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似乎回想起什么，座上之人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柔声道：
“这吴允确实值得查一查。但接下来的事情叶儿就不必再跟进了，一切就交给暗卫吧。”
叶卿在窦府铁血训练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像寻常家不谙世事的内阁小姐。许多事情她早已明白，现下也已将事情猜测得七七八八。
在这刻她忽然意识到窦涟还是将她当作一个不能经历风波的小女孩，自己在他心中也许就是个妹妹，甚至是女儿。
想到这里叶卿心中一揪，马上朗声道：“师父不用顾及叶儿，叶儿有明面上的身份，暗卫只能暗中行动，许多事情做起来始终不方便。叶儿自入府那天起就是为了帮师父清除道路上所有障碍而存在，还请师父放心。”
窦涟听着她这样一字一句说完，抬眼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目光。
完美的脸颊配上这少见温婉一笑，叶卿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动。
“叶儿长大了，”窦涟嘴角带着一丝和煦笑意道，“知道了，为师也会帮叶儿清除道路上的障碍。”
就在这时，庭院外围一阵脚步声传来，旋即门口传来轻缓有力的敲门声。
“提督大人，晚宴已筹备妥帖，一个时辰后即可入席。吴某特来拜见大人，不知可否进来一叙。”
窦涟对着不远处正厅门口的内侍略微一点头，与此同时，叶卿带着一众暗卫翻窗出了院落。
吴启思领着一人跨过门栏，走到坐在圆桌旁的窦涟前伏了伏上半身，目光扫过桌上未动半分的吃食。
“窦大人在寒舍住的可还习惯？”
“吴大人安排周详，抬举窦某了。”窦涟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大人此番特意前来是为了——”
见窦涟故意给自己递话，便道：“此乃小侄，久仰窦大人美名，特意求了下官说是定要前来拜会，还请窦大人指点一二。”
此话说得委婉，但实则是以拜会之名让窦涟看看入不入得了眼。
像窦涟这种级别的朝中重臣鲜少能如此近距离接触到，若可趁此机会在京中谋求一官半职对于边关小民来说可以说是鲤鱼跃龙门。
“吴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小侄吴允乃府上内侍统领，习武多年。窦大人在京中掌管九门要职，小侄自幼向往京中武学氛围，如若窦大人九门事务中有空闲小职，还请给下官一个薄面。”
听闻此话，窦涟才貌似不经意地往旁边那人身上一瞟。
顺着窦涟的视线望过去，这吴启思旁边毕恭毕敬站立之人，不正就是昨日湖中“偶遇”的总督侄儿吴允吗？
此番在窦涟面前，年轻男子看上去倒是与昨天形似两人，一身白衣可以说是正气凌然。
站姿挺拔如苍松，面容温文尔雅，一派豪门贵子之像，全无昨日的轻佻浮夸。
若是叶卿在场，恐怕是要暗自为此人出神入化的换脸之计鼓掌称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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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涟：吴府这粗鄙吃食，实在吃不下，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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