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静，除了病床旁各种支撑生命体征的医疗仪器发出机械特有的响声。
纪银河就平躺在洁白的床上，一动不动，半睡半醒似的，整个人脸色病白如墙漆，看上去消瘦得厉害而可怕，好像刚从棺材里倒出来的尸骨，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性冲击感。
看到这样的纪银河的第一眼，顾小东回忆起在别墅宋裁文卧室初见纪银河时的场景，二者简直天差地别，被吓住了，腿肚子一抽，不禁往后退回。
顾小东愣了……这是得了什么病，短短两个月怎么就瘦成皮包骨头了？
纪银河却在这时候动了，戴着血氧饱和度监测仪的手指缓缓挣扎着艰难抬起，朝顾小东勾了勾手指后很快脱力垂下。
这个意思很明显，也很好理解，纪银河是示意顾小东过去。
顾小东明白，但他心理莫名有点怕怕，咽了好大一口唾沫缓了缓才举步过去，站到纪银河的床头。
“很冒昧……请你过来……谢谢你……愿意来看我。”纪银河一双眼窝凹陷而显得突出的眼睛炯亮地看着顾小东，张了张嘴，发出非常虚弱的声音，声如蚊呐。
一开始顾小东还在惊神中游走没听清，但仔细回味了一下倒听懂了四个字，谢谢和看我。
顾小东和纪银河神交已久，其实并不算认识，而且关系又十分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沟通作答，索性一声不吭，但身体下意识俯下靠近些，等待纪银河接下来可能要说的遗言。
纪银河吃力地又说:“你看我这样……我的时间不多了……请你过来的目的……我也不为别的……我是希望你可以……可以回到宋裁文的身边。”
闻言顾小东一怔，不明白又郁闷地直接拒绝:“不好意思，为什么？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和你到底哪里相像才被宋裁文看上，但我不会答应你做你的替身。”
顾小东觉得，纪银河这个遗言有点过分。
“不……不是这样的……”纪银河很轻地摇头，说，“不是……你不是……我的替代品……宋裁文，他是喜欢你的……他很喜欢你……但因为我，他不敢承认罢了。”
“你不知道……”纪银河扯着嘴角，艰难地笑，又说，说得很慢有点乱，“他的厨艺渐长……我想他给你做过很多次面吧……别墅里也铺满了松软的红地毯……他的书房上锁的抽屉里……还藏了你写的一沓厚厚的纸稿……”
顾小东:“……”
原来是因为那一沓小黄文宋裁文才被纪银河发现和我之间的女干情的吗？
纪银河继续说，声音越说越低:“你不是我的替代品……你和我一点也不像……宋裁文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就不会做那么多……多余的事……”
说到这里，纪银河好像被人扼住了脖子，想再多说两句话，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紧接着床旁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一连串警报声。
顾小东闻声扭头一看心电监护仪的屏幕，显示心电图的那一栏原本还算规则的小山峰线条先是跳得乱七八糟，最后一个峰波接一个峰低去……
然后“滴——”得响起好长一阵刺耳声。
顾小东又回头看向纪银河时，纪银河已痛苦地闭上了眼，随后一群医生护士破门而入，将他推出了病房外。
门外，宋裁文双手捂脸看不清表情，静静地坐在长凳上，但他的肩膀一抽一抽地不断抖动。
顾小东看了一眼隔着一窗玻璃病房里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后，他再次看向宋裁文，看了很久才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到宋裁文身前蹲下，想开口安慰两句，但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安慰。
忽然一声像是忍不住的抽气，宋裁文突然将他整个人抱住，哽咽地一直重复说着三个字:“对不起……”
除了宋裁文自己，大概没人知道这一声声对不起是对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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