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幕，隔着数个城市，简单的白底黑字完全无法显示出主人此刻的想法。
这一次的后来，叶修倒是记得很清楚。
接下去有长长的足足五分钟的沉默，黄少天的消息才再次跳跃在屏幕上。在那五分钟的沉默里，叶修记得自己也有点忐忑和焦虑，几次都在聊天框中打下一些句子又删掉，直到黄少天的长句子再次出现：
“还在不？还在不？刚才离开了一下，我去，这么多年叫你叶秋结果你突然说这个是假名，现在好不习惯啊！那以后就叫你叶修了？”
“你习惯哪个就叫哪个吧。”叶修当时在聊天框中先打出了这样的句子，他记得自己接下去的一句就是‘不过叶秋是我弟弟的名字’，但是在这句话打出来之前，黄少天新跳出来的消息就足足刷了三个屏幕。
“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
那架势就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叫错的名字重新补回去。
打到一半的句子自然而然地被删掉，换成了调侃用的：“悠着点！”
对面立刻反击。
他顺着说下去。
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到这个话题。
和黄少天的事情，沐橙是最早也是唯一知道的。
就在第六赛季蓝雨夺冠、黄少天打电话来的那一次。
那一通电话在这样特殊的时间里打过来，他很感动，但并没有立刻下定决心，直到黄少天随后来H市两个人正式相处了差不多半个月之后，他才真正有所决定。
沐橙几乎见证了这整个过程。
他在送走黄少天的时候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了问沐橙的想法。
或许是窥见了他真正的心意，沐橙的语气连一点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她很认真、几乎严肃地回应：
“我不知道，我不太看好。但我希望你幸福，一定要连哥哥的份一起幸福下去。”
然后她又有些犹豫地补了一句：
“我觉得黄少天除了烦点，其他还行吧……”
这话说得可真勉强。
叶修记得自己当时是大笑了一回，然后这个问题就被放过了，后来沐橙和黄少天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不过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错，不然黄少天第六赛季的时候也不会通过沐橙联系他。
如果说亲近的人毫无保留的支持是所有鼓励中最具效果的，那么同样来自亲近的人的反对，也应该是所有打击中最具痛苦的。
因为把他们放进了心底，所以痛苦就从内心蔓延出来。
他的家人之于他是。
他之于黄少天呢？
黄少天不回□□留言的那两天，他坐在电脑前翻着聊天记录，沐橙因为他的异样而询问，在得知答案之后毫不意外还挺刻薄地吐槽说：“两个一年之中只见两三次的情侣发生什么问题都不奇怪吧！”
他当时都哑巴了。
结果越来越坏的丫头还窥破他的内心，又补了一刀：“你不会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吧？还说云秀老爱看没有营养的电视剧——”
荣耀的教科书终于在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领域明白了理论与实践的差别。
于是叶修赶紧修正自己的态度，然后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第六赛季末，他以为两个人已经开始交往，而黄少天以为没有。
那么从这以后，开始的零零总总的事情里，在黄少天细致又小心的维护两个人的关系时，他享受着对方传递过来的讯息，而黄少天呢？
在知道他要退役，在知道他的真名，并且仅仅比所有人都知道提前两天的时候——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感觉痛苦？”
黄少天说的这句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熟悉的声音干净又透澈。
就算不痛苦，会不会感觉疲惫，感觉无力，感觉所有的热情都耗尽了？
就如同他和嘉世的关系走到尽头。
他无能为力，他把所有的力量都耗尽了。
黄少天在得知他真名的时候，是真的离开了，还是在屏幕后坐足了五分钟，并在这一刻感觉到前所未有无以为继的灰心丧气？
到底多么沉重的感情，才能不间断地消耗十年，还没有消耗干净？
连名字都不是真实的——
在“叶修叶秋”这个真相出现在电子杂志上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吐槽说他这么多年来就透露出两项个人隐私，一个是名字，一个是性别，结果这两项中还有一项是假的。
他可以不对任何一个一叶之秋的粉丝说自己的家事，对于他们，他所有的责任就是打好比赛。
他可以不对任何一个朋友说自己的家事，对于朋友，太过私人的事情并没有分享的必要。
只有黄少天。
他应该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少天……”叶修的目光落在黄少天脸上。他的声音传到自己耳朵的时候，相较于平常似乎有些失真。
“你说吧。”黄少天面无表情，“是真人PK还是荣耀PK，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二选一，你要考虑好了。”
收紧的手指倏然就松开了。
焦虑、阴霾、其他任何负面的情绪，都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同一时刻，叶修的脸上就浮现出装模作样的困扰：“真人PK？我倒是问题不大，不过你没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话唠开始憋不住了。
“身上没有负面状态？”叶修吃惊。
“什么负面状态？？”
“看来我昨天晚上还不够努力……”
“我靠！！！！！！！！！叶修你够了！！！！！PKPKPKPKPKPKPK！！！！！去训练室开电脑！！！！！今天打到你手指抽筋！！！！！！！！！”
“悠着点啊，要我的手指抽筋你的手指也很危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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