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七捞起那两匹马的缰绳,匆匆忙忙向土崖方向撤退。
石头蹦过来跳上马匹:“快!大家都挤上来!”
草头和三傻子一匹,秦麻子和石头一匹,十七将豆豆抱给他们:“快走了!”
“十七!一起走!”草头来拉她。
十七挥出刀光阻止他:“我自己再去抢。”她擦一把满是泥汗的脸,“我会过来的。”一脚踹在马臀上,逼着他们迅速离开。
她没有离开战场。
今天的事情她开始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夏泠三百军士对羌零人的数千军士,他怎可能如此气定神闲,还有心思给她留马匹?
她重新爬上了山崖,站在高处四处眺望,生怕有什么事情对苍木不利。
风卷狂沙,砾走平原,从遥远旷野中呼啸而来的大风,将万物搅得浑黄混沌。
岂兰崖下,隐约可见羌零人和南煦人如铁水沸滚一般,在昏昏黄风中黑棕交错,战火燎烧,难以开交。
羌零人人数远远压住了南煦人,而夏泠似乎一开战便估算到了风沙的方向,利用了三百铁骑的灵活机变,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屡屡站在上风进行攻击。
即便如此,三百人对三千人,胜算还是几乎等于无。
十七看不出端倪来,在山崖上方静观其变。
岂兰崖低处,忽然长啸声不断,锋刃声破空不止。
十七循声而望,正是关九郎为首的神捕门之人,约有十数人之众。
十七走上几步:夏泠真正要逼出来的人,不是苍木,而是——她看着神捕门的钢刀交错对处,大为惊讶,过了一会儿方大叫起来:“楚爷爷!葛爷爷!”
神捕门的钢刀团团围拢处,两个老人赫然站在一块黄色土崖上。
一个白衣白发,唯有一双浓眉黑若墨翅;另一个葛衣轻衫,身瘦如柴,面皮焦黄。
关九郎剑眉锋芒毕露,手臂上的玄金链仿佛活了一般簌簌而动:“关西大盗楚云深!漠北山鹰葛蔽!你们两个老贼终于现身了!”
楚云深十五年前曾因为之蓝国黑水城一案,杀死了关九郎最尊敬的叔叔,也就是当时神捕门的掌门人关洛。
关九郎此生最大的志向之一,就是要揪出这个满手血债的关西大盗,将他绳之以法。
赵十七远在一边无能为力。
十多天以来,自始自终,她都把自己被关九郎追捕的消息瞒得死死的;自始至终,她都打算一个人应付的,她甚至昧着良心将草头他们置于险境做身份上的掩护;直到方才,她还将一个普通小沙匪头目的形象装得地道十足……为什么苍木会知道?为什么羌零王恩波会赶到?为什么连两个隐居的爷爷也会出来?
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巧,都来到了岂兰崖?
赵十七醍醐灌顶,转头看向战场翻滚中,依旧神情自若的夏泠:此处根本就是他下的一个套,他要网住的鱼正一尾尾游过来。
关九郎在追捕一道上可谓炉火纯青。
他与几位师兄弟同时兔起鹘落,手中一道道铁线闪出,四五根铁链便朝两个老人身上缠去。
十七看得直欲吐血,关九郎只知她的爷爷们曾经横绝大漠,殊不知他们为了她的再生,已经武功尽废。
果然,因神捕门诸人用力过猛,那“玄丝金筋索”一下子勒入了老人的肌骨,“咔咔咔”仿佛能够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楚云深和葛蔽身子受困振颤,嘴角慢慢渗出血丝来。他们的无力抗拒,连关九郎也轩起剑眉,露出意外的表情来。
赵十七毫无轻功,要从此处的土崖过去,只能一步步先爬下去,再爬上去。对于关九郎这种轻功卓绝的人来说,她的这种营救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只能无助地大喊:“爷爷——”
楚云深不顾身上的铁索,远远道:“三清崖上,还不快些逃出去!”
葛爷爷没说话,干瘪的脸上,被风沙蒙得看不清表情。
十七的眼睛开始模糊,他们肯定是被关九郎和夏泠他们设计引过来的。
十七曾答应为两位老人忝养天年,如今他们行踪被暴露,自然也是她最近几个月行事不谨慎的缘故。
两位老人因她而失去武功,一直以来躲在天连山的一个隐秘处,由她以自己打劫来的银子与食物供养生活。去年冬天她虽然被夏泠弄得肿了脸,但是此后一直很安宁,她便放松了警惕,偷偷给他们送过一回过冬的物品,还陪着他们吃了一顿热饺子。
十七此刻后悔得恨不能从土崖上跳下去。
看着爷爷们受苦,一颗泪水沿着她肮脏的脸颊缓缓落下,她瞪大眼睛看着关九郎他们将老人们扯来扯去,心如刀割。
她忽然回过头,果断地爬下土崖,向另一个黄土崖而去。
此时,荒原上、风沙里,又有战马隆隆靠近声。
大纛翻飞,旌旗无数,第三支军队出现在众人面前,当先之人迎风大喝:“夏泠!把楚云深、葛蔽给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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