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赌馆从外面看，砖瓦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大门虚掩着，还挂了一道厚厚的粗布帘子，把里面都遮住了。门口坐着几个光膀子大汉，正在闲聊。有人朝赌馆走来，他们才会微微瞥一眼。
段云州远远走过来，背上的破牛皮包里又装满了金元宝。
一走近赌馆，他就感受到了大汉们的目光。这些懒散汉子看似对他毫不在意，其实他们的目光非常锐利。其中一个大汉懒洋洋起身，在段云州之前先进了门。
段云州知道，这些人是赌场帮闲，平时好像懒洋洋不务正业，其实会把风，能识人，都是精明的角色，是赌场不可缺少的人才。刚才进去的大汉，就是发现了自己这头肥羊，赶紧报告去了。
他当作没看见，掀开布帘子，径直走进去。
大厅内点着粗如手臂的牛烛，不分白天黑夜，什么时候都不熄灭。在这里玩钱的赌鬼，根本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赌了多久，往往赌的直到剩条底裤，才不情愿地被赶出来。
厅里摆放着八张赌桌，有牌九，有麻将，花色繁多。黑压压的人头挤在各张赌桌前，是时不时爆发出哄笑叫骂声。
一些穿着异国服装的年轻女子在桌子间穿梭，给赌徒们提供酒水和食物，脸上笑意盈盈，不时和赌徒们打情骂俏。
“这位公子好陌生，是新来的吗？”段云州东张西望的时候，身侧传来轻柔的女声。
回头看去，是一个大眼睛的瓜子脸女孩，短裙高靴，露出圆圆的双膝，带着甜甜的笑。
“啊，这里好吵，有没有清净点的地方？”段云州皱皱眉头。
女孩自然地靠过来，牵着段云州的手道：“当然有啊，跟奴家走就是啦。”
段云州也不拒绝，点点头，跟着她便走。
推开一扇隐蔽的侧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女孩紧傍着段云州同行，诧异道：“公子的手好冰冷啊。”
段云州道：“自小生出来便是如此，习惯了。”
女孩点点头，暗暗认定：这个公子哥肯定是娇生惯养，并且吃喝嫖赌过日子的，所以身体寒成这样。
两人拐了一个弯，大厅内的嘈杂声顿时弱了许多。段云州面前是一个大院落，假山池沼，一步一景，仿佛江南的园林。院子另外一侧是连排厢房，从外面就可以看出，这些厢房装饰精致，不是大厅可比。
“不知道公子喜欢赌什么？推牌九还是麻将？或者赌骰子比大小，这里都有。”
“摇骰子吧，这个最爽快。”
“好的，这边请。”女孩把段云州带往边上一个厢房，“奴家白燕，公子有什么需要，奴家都会满足你哦。”她眼睛水淋淋的，整个胸脯都贴在段云州身上了。
“不需要，我赌钱的时候忌讳女人。”看见白燕幽怨的眼神，段云州取出一个元宝塞过去，这才把自己的手从她怀里抽回。
白燕喜笑颜开，这么大的金元宝，她在这里干三年都赚不到这么多：“多谢公子！公子财源滚滚，赢个金山银山回家！”
段云州不理白燕，径直推开厢房门，顿时，豪华的气息铺面而来。
檀木描金屏风，将房间隔开两半，屏风上的腊梅映雪，直接用金银镶嵌。墙上挂着真人大小的仕女图，香艳的气息令人沉醉。靠墙摆放着书架，整整齐齐得堆满了书卷和古玩。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一丝脚步声都没有。
这里不像赌场，倒像是某个富贵人家的书房。要不是屏风后面那张巨大的赌桌和三个已经开赌的赌客，段云州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对着段云州方向的人是个瘦高个，眼窝深邃，目光中透出精明，他对着段云州点点头，做个手势请他落座。
另外两个赌徒都是中年人，一个身穿丝绸锦袍，叼着黄金烟斗，看谁都爱理不理。另外一个穿着灰袍，毫不起眼，仅仅左手手指上戴一个古玉扳指，色彩斑斓，微微透露出他非凡的身价。
段云州坐下。此时正好要开始下一局。
段云州把黄金随意堆放在桌子上：“换筹码。”
瘦高个微笑：“不必。真金白银才够好玩。这里的赌资，可以是金银珠宝，也可以是银票，古董，甚至赌命也可以。”
锦袍人徐徐吐出口烟，眯着眼道：“我就喜欢这个调调儿，换成筹码，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面前，堆了一大叠银票。灰袍人面前也是一堆银票，他不说话，只是对段云州点点头。
瘦高个道：“新来的朋友，验盅吧。”
每人面前都有个赌盅，里面是三颗骰子。赌的规矩很简单，瘦高个坐庄，大家每人摇自己前面的盅，比骰子点数大小。这种赌法，干脆利落，是老赌客的最爱。
段云州抓起自己面前的赌盅，随手一摇。骰子骨碌碌转了一会，停下来是三个六。
他不会赌，但是用阴魂之力操控骰子转动，不要太简单。
旁观的三个人眼睛都情不自禁地眯了一下。随手就能摇出三个六，可能是运气好，也可能是手法高明。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瘦高个笑道：“小兄弟好彩头，这样，要不你来坐庄？”
段云州大咧咧地点头允了：“下注。”
瘦高个微笑：“一千两白银。”说着，推出一张银票。
锦袍人道：“我压三千两。”
灰袍人道：“一千两白银。”
四个人同时摇盅，“哗啦啦……”
“砰！”同时落盅。
段云州第一个开盅：三个六。豹子，庄家通吃。
三个人的呼吸明显粗重了。
灰袍人忽然笑道：“今天赌兴已经够了。告辞。”他头脑清醒，当断就断，说完就起身离去。
瘦高个咳嗽一声，道：“我陪小兄弟再玩一把，压一千两。”
锦袍人狠狠道：“我不信邪，压五千两！”
段云州毫不在意，随手摇盅，“哗啦啦……”
开盅：三个六。
又是通吃。
锦袍人猛地站起来，吼道：“你出老千！”
段云州淡淡道：“你有证据？”
锦袍人脸涨得通红，忽然一拳向段云州打去。
“啪！”
段云州还没有出手，瘦高个一把掌将锦袍人的手腕抓住：“老哥，愿赌服输。我们黄沙赌局的规矩不能坏。”
锦袍人用力挣了几下，但是瘦高个的手劲好大，根本不为所动。
“好！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锦袍人气愤愤地抓起自己剩下的银票，转身大步出门。
瘦高个对段云州笑道：“小兄弟还赌吗？在下奉陪。”
段云州不说话，随手又摇了一个豹子。
瘦高个苦笑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在下走眼了。小兄弟是过江龙，这一点点小礼不成敬意，还请高抬贵手。”
段云州不接：“不必如此。我只是想见见高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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