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我会照顾好尕娃他们的。”
看到英子这模样，林奕立刻明白女孩是想岔了，以为他要离开大树村回城里。
他笑着抬手，揉了揉英子的小脑袋。
“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做什么。你放心，老师答应你，在你们考上大学前，老师绝对不会离开大树村的！”
英子的目光骤然亮了起来，两只大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林奕。
“林老师，你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林老师，我又不是尕娃，才不会相信这种小孩子的东西。”英子撇了撇嘴。
但随即，又忍不住好奇心，追问林奕去县里做什么。
林奕笑了笑，轻声道：“给人打一个电话。”
英子脸色疑惑，忙说：“村委会里有电话啊。”
“那电话不管用。老师要给一个在米国，叫安德鲁的老爷爷打个电话。”
“米国……就是老师说过的，在大洋对岸，离我们大树村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嗯。”
林奕笑了笑，简单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仅剩的七块钱四分钱，被红布层层包裹着。
他叹了口气，最后看了眼静静地卧在山沟里的大树村，转身离开。
从大树村，沿着山道一直走出十多里，才能走上平坦的石子路。
这之后，再走十多里，才能抵达镇上。
那里有唯一一辆开往县城的班车，早八点，午三点，各发一次。
路上，林奕运气比较好，刚走出山道，就碰上了一辆去镇上的手扶拖拉机，搭了趟顺风车。
一路无言。
抵达县城后，林奕直奔邮电局。
这个年代，邮局和电信还没有分家。
县里唯一一部可以打国际长途的电话，就在邮电局。
只是……
排了三十分钟队，终于轮到林奕后，他却看着价格犯了难。
国际长途电话，30块钱一分钟，而且要先交钱后打电话！
这年代，一个普通城市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十块钱左右。
换句话说，相当于打一分钟国际长途，就需要花去一个月的工资。
这在后世，根本无法想象。
当当当！
柜台玻璃窗后，负责收钱的胖大妈用指节敲了敲窗户。
“没得钱就起开，别挡后面的娃儿！”
林奕无奈，苦笑离开。
1983年的县城，还没有处处都是高楼。
城中心最显眼的建筑，也不过是座六七层高的酒店。
林奕摸了摸口袋，一叠零碎的小钞票，去掉花去的车费，只剩下三块三毛四分钱。
不赚钱，他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
“这可真是一文钱难倒数学家！”
林奕自嘲一笑，目光落在离邮电局不远，县城最大的酒店。
据说，这座酒店还是一个海外侨胞捐赠给县里的。
看到酒店大门上的招牌名字，林奕脑海里灵光一闪。
“对啊，记得以前听村里人说过，县里大酒店后面有个小巷子，里面全都是麻将馆和赌馆。”
蜀省地处山区。
说一句与世隔绝都不为过。
大概也是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才形成蜀省人悠闲惬意的生活作风。
蜀省人最喜欢的三件事，麻将、午茶、耙耳朵……
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一定是——巴适（安逸）。
想到这，林奕迈步，绕过酒店走向巷子深处。
……
夜幕将至。
林奕一口袋鼓鼓囊囊的钞票出来了。
看时间不早，他估计邮电局也关门了，索性直接在旁边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价格也不贵，十块钱一晚。
回到房间粗略一数，他足足赢了八百多块！
各类牌九，纸牌甚至麻将。
林奕只要看上一会儿，就能立刻建立数学模型，计算出最优概率。
如果说，一个普通人赢钱的概率是50%，那么林奕赢钱的概率直接逼近83.76%。
其结果自然是大杀四方。
他也不多赢，每个赌场赢上一两百，就立刻换下一家。
倒是没引起赌场老板的关注，安然脱身。
当然，这可能也是他唯一一次利用数学去赌博赢钱了。
如果不是为了能让村里的孩子过的好一些，他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
一夜无话。
第二天，林奕从暖和的太空棉被里醒来。
匆匆洗漱一番，就直奔邮电局。
排队30分钟，好不容易到了林奕。
负责收钱的大妈记性还蛮不错，看到林奕后边嗑瓜子边敲了敲柜台窗户。
“又是你个娃儿，这回总带钱了吧？”
林奕点点头，掏出几张大团结，递进柜台。
随后坐到话机柜里，开始拨打电话。
其实，直到现在，他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世界到底有没有安德鲁教授存在。
即使有，也不能确定安德鲁教授有没有在普林斯顿执教。
他只依稀记得听安德鲁教授提过，他是在八十年代初去的普林斯顿，至于是八几年，就不得而知了。
“实在不行，就用这八百块想法子做点买卖，好歹先把学校修一修，改善下孩子们的伙食……”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等待音，林奕在心里想着。
好在，生活并不总是磨难。
电话通了。
另一头传来的，正是安德鲁那让林奕熟悉又陌生的粗狂声音。
“这里是普林斯顿数学研究院，我是安德鲁，你是？”
“时间紧，我长话短说，你现在立刻去找个录音设备。”
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从林奕口中蹦出。
邮电局里所有人，齐刷刷转头，惊奇地看向林奕所在的方向。
这年头，能说个哈喽，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更别提林奕这样，能和外国人流畅交流的！
就连柜台里的胖大妈，也忘了嗑瓜子，好奇地走出来瞧热闹。
“伙计，你以为你是谁啊，如果你再不表明身份和来意，我就挂电话了。”电话那头，安德鲁有些不以为然。
林奕熟知他的性格，也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开始叙述：
“假定：λˉ(M)=supλg?n……”
“给定，流形M和任何光滑的非常数函数……”
只说了几十秒，电话那头的安德鲁猛然喊了一声停。
“这是……这是庞加莱猜想证明过程，其中似乎还运用了前几年曼尔顿最新研究出的数学工具Ricci流！”
安德鲁越说，声音越是惊颤，他连忙小跑着去拿了个录音机，随后郑重道：“伙计，我为刚才的无礼道歉，我找来录音设备了，拜托你再复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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