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社城头,庄方青看着原本聚集在城下的流民,在朝廷军卒的安排下,纷纷南归,远望如黑色的蚁线,绵延迤逦直到视线尽头。
而聚集在榆社城下的灾民越来越少!
他愤然拍着城墙垛:“这些白眼狼!根本不记得当初是谁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根本不记得之前是谁天天熬粥给他们吃!”
庄方白安慰他道:“大哥,这些人走了也罢!不必生气!”
“我们现在存粮也不多,要先尽着我们城内的将士们吃!他们聚集在城下,委实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徒费粮食!”
“哼!谁给吃的就跟谁走,真不能指望他们!走了也好!”
庄方青心里好受了些。
沉吟片刻问道:“我们城内还有多少人?”
庄方白道:“原本有五万,前两日辽山的人退回来,便多了五千,昨日史贼叛军又夺了咱们的和顺,今明两日和顺的人再退回来,那我们城内就有六万人!足堪一战!”
想到自己的人数优势,庄方青心里舒服多了。
随即又气愤:“史贼叛军,不去潞州泽州富裕之处,跑到我们这边来干什么!”
庄方白哼了一声:“这些丧家之犬,肯定是被李猗吓破了胆!我们仪州东面乃是太行之巅,天下高处,他们也想占地势之优!”
“大哥,我们先集中人手对付眼前的李猗!”
庄方青没那么乐观:“他们要是继续西来攻打我们呢?他们人数不少,据说有三万!”
庄方白沉吟片刻:“这两天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要说的话,史贼那边和李猗的仇更大,我们不如先跟他们和谈,甚至可以说服他们和我们一起攻打李猗?”
庄方青点点头,“不错!这事你先别跟别人提及!”
“嗯!我心里有数!”庄方白重重一点头。
两天后,榆社城下的流民都离开了。
庄方青一应人等,看着城墙下空荡荡的地面,心情虽然失落,却又有些轻松,似乎卸下了一副重担。
庄方白朗声道:“大哥,明日便到了李猗说的十日不动刀兵的最后一天!”
庄方青沉吟道:“大家都说说,我们是战还是降?”
翟逊大声道:“我们这不叫降!叫招安!”
庄方青点下头:“嗯!”
欧二娘道:“欧大哥,这次看那位公主的做派,确实是心肠磊落,爱护百姓。宋威等狗官也死了,我们原本就是要替百姓替自己寻个公道?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我想,我们还是接受招安吧?”
庄方白叹口气:“二娘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不明白这其中算计!”
欧三娘闻言讶然:“什么算计?”
庄方白道:“他们招安我们,却只给一个归德将军,看起来很威风,却只是个虚职散官,挂个空名罢了!
“眼下他们安抚我们,可又要我们就地解散,等几年之后,万事落地,我们恐怕都会一一消失在这人世间了!”
欧二娘迟疑道:“不会罢?”
“除非他们能答应我们不解散人手,至少要保留一部分!还有,我们不能去京城做官,我们寥寥几个人,去了京城,说是做官,实则是软禁!”
不仅是欧家姐妹,便是翟逊等人,也有些惊怒。
翟逊愤慨道:“那我们就战!大不了掉个脑袋而已!”
庄方白摇头道:“我们可以先和他们谈一谈,不然倒显得我们失却了道义!”
庄方青问道:“谁去和他们谈?”
庄方白毅然道:“自然是我去!”
庄方青迟疑道:“这个怕是一天两天谈不好的,你去的话,这城里六万人,这么多内务,你交给谁?”
庄方白顿时为难起来……
翟逊嗐了一声,以手捶桌:“可惜我老翟这张嘴不会说话,又不懂这些朝廷道道!”
欧二娘出声道:“我去吧!”
庄方青立刻摇头:“哪有让你个小娘子去跟人谈判的!”
欧二娘微微一笑:“庄大哥莫非忘了,那边也是个公主娘子!我去大概还好说话些!”
“对啊!”欧三娘眼睛一亮,跳起来道:“我和姐姐一起去!”
欧二娘皱眉道:“你跟去做什么?”
欧三娘理直气壮:“好有个照应啊!”
一旁翟逊嚷道:“大军之中,别说姐妹俩,就是姐妹十个,也照应个屁啊!要是有个万一,你姐妹俩全交待了!”
欧三娘大怒:“翟逊!你说什么呢?”
翟逊恍悟,“啪叽”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懊悔道:“看我这破嘴!”
庄方白踌躇道:“二娘去虽然合适,可是……二娘不太懂朝廷的那些门道……”
欧二娘已打定主意,朗朗一笑:“庄二哥你把要点给我说好,我一定记好就是!再说了,你们不是还有文书写的清清楚楚嘛!”
庄方青最后一音定锤:“好吧!那就辛苦二娘了!再派几个人手跟着二娘!”
翟逊立刻道:“我带几个兄弟和二娘一起去!”
欧二娘却拒绝了:“我一个人去就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不幸,一个人总好过一群人!”
庄方青摇头:“不成!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去!”
欧二娘也很坚决:“翟大哥刚刚说的很有道理,大军之中,即便我带上一百个人,也跟一个人没什么区别!不必让弟兄们无故犯险!”
“好吧!”庄方青叹息一声,无奈答应。
翌日一早,庄方青庄方白以及翟逊,欧三娘等人一齐送欧二娘去城门口。
士卒开城门之际,欧三娘泪汪汪地拉着姐姐的手叮嘱道:“姐姐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和人硬顶啊!实在不行就假装答应啊!”
欧二娘摸摸妹妹的头:“放心!你都懂的,难道我不懂?”
长街尽头,一人一骑奔驰近前。
欧二娘惊讶出声:“陈希?”
陈希依旧板着个鞋底脸:“我同你去!”
欧三娘则惊问道:“陈大哥你什么时候进城的?”
欧三娘出声的同时,庄方白也怒冲冲地质问:“你什么时候混进城的?”
陈希看都没看他,只是对着欧二娘道:“走罢!”
说着,自己驱马走出了城门。
庄方白气得想追上去骂人……
庄方青制止了他:“罢了!”
欧二娘朝庄方青几人拱拱手,打马奔出了榆社城的城门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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