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子来到学堂，煮了茗茶，让三位坐了。
孟夫子说道：“世侄，虽然老夫老眼昏花，却也看得出来，你们三人所用招数同源，此间没有外人，你们三人可说实话。”
穆策道：“晚辈在操场之中，也是吃了一惊，最后不得已用了第二式，却是前辈门下弟子赢了。”
孟夫子道：“如果老夫所料不错，虽然三位都在隐藏招式，用剑运招，实际上这套功夫，本来应该用刀。”
白云川道：“不敢瞒夫子，这些招数本来应该用棍。因弟子看到穆先生用的是剑，却又胡说‘融合儒艺入儒门招式’，所以怪他欺瞒夫子及师兄弟，感觉不忿，方才起意揭穿他。”
孟夫子道：“这位穆先生所说不差，儒门六艺，本为一体，古儒文武双全，御、射、数三者，皆归类‘武’艺；而礼、乐、书三者，却归类于‘文’艺，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古儒入庙堂则可宣化礼乐，泽被万民；赴战场则可冲锋陷阵，保卫金瓯。而孔圣人与先哲子路，各创有两套武诀，一者乃诛少正卯之剑法；一者为临阵决杀之刀法。孔圣人剑法世代传承，子路的刀法却被端木子贡承袭。后世儒门菁英辈出，裴氏融‘礼乐书’而入剑法，翩然似舞；端木氏融‘御射数’而入刀法，眩惑如梦。虽已独成一格，不入儒门剑式之传承，却也是源自先儒源流，故而穆先生所说，并非诓骗。”
白云川与白云歌行礼道：“错怪先生了，请恕罪。”
穆策拱手道：“二位师弟客气了。当今之世，遍地腐儒，世人谓儒家重文轻武，但依在下家传图籍所载，孔夫子七十二门徒，却皆是文武双修的。先祖图籍载曰：子路公匡君平叛，与敌酋对垒，战至冠斜袍松，不分胜负，因思及孔圣人之教诲，偷出手来按‘军礼’整理衣冠，因此分神，被敌酋趁机刺死，时人多以迂腐谓之；当时先祖已成巨富，念及同窗情谊，使重金赎出子路家小，替他掩埋，获赠刀谱，传于子弟，以卫私宅财货。后列祖中有天资聪颖者，将‘御射数’之理融入，推陈出新，传至在下。”
白云歌乖觉，说道：“孔圣人门下最富裕者，乃端木赐也；先生以先祖称呼，必是端木氏之后裔，而非端木氏弟子之后裔。”
穆策道：“本无意瞒你。家父曾刺杀宇文黑泰于西北道上，宇文氏后裔多有亟待寻仇者；家父思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故而携了在下避世，不以真名姓示人。在下名为端木策，今推心置腹相谈，且问二位师弟所用招式，习自何人？”
白云歌道：“师傅约束极严，不令人知其身份，不能坦诚相告，请端木先生恕罪。”
端木策道：“既然二位师弟有师训在身，在下也不便多问；但逢得你师傅时，就说端木策向他问好。”
孟夫子道：“端木策之刀法，乃独门绝技，若端木先生者，必有分寸；你们二人若不合动用，恐被宇文氏侦知，不但会有杀身之祸，反而会殃及家人；为师提醒你们一句，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再用此刀诀。”
白云歌和白云川行礼道：“谨遵师傅教诲。”
白云川却道：“适才端木先生传授‘钧天刀法’与各位师兄弟，他们若不合使用了，岂不是也会身入险境？”
端木策道：“此招式乃家父自创，尚未融入其他招式之内便赶去刺杀宇文黑泰，仅记载于刀谱，并未亲授于人。你们既然会‘钧天梦诀’，我已知道你们师傅是谁。但此套刀法练至熟练，临阵对战时此招会下意识间与其他招式合用，容易被看破来历，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再动用；他们只习这一式，却是不碍事。”
白云歌道：“原来这招式不叫‘钧天棍’也不叫‘钧天刀’，却叫‘钧天梦诀’，果然不像师傅所说的那么土。”
白云川道：“都怪我，逞一时意气之争，用了师傅武学，违反了师训，师傅倒饶不了我们。”
端木策笑道：“我不跟他说便是。既然入得白家镇，我也得去探他一探。”
白云川道：“莫不是你知道他住在哪里？若是见了师傅，不要说是我们告诉你的。”
端木策道：“操场之招式，你们倒不必再练了。这样吧，我替你们跟孟夫子告假，你们先去师傅那里候着，我陪孟夫子品茗，一刻后再动身，看我能不能找到你师傅那里。”
孟夫子道：“老夫素不无故准假。但老夫欲食酸鱼汤，秦姨不克分身，你们去买几尾来，散学前持回来。”
白云歌与白云川谢道：“谨遵夫子吩咐。”
孟夫子取出铜钱，做一包儿盛了，白云川双手接过；白云歌却扯了端木策，问道：“先生，不知我们那师傅，与你刀法谁更厉害？”
端木策道：“他刀法一直远胜于我。我虽然是家父自小亲传，但不及他悟性超卓，又肯勤奋吃苦，师门之中，除了家父，无出其右者。”
白云歌道：“原来师傅这么厉害，按理说也应该去军营，博个封侯，最起码做个将军，为何非要在这里种菜？”
端木策道：“我不也是改换姓名，做私塾先生吗？等你们再大些就会明白，有时钟鸣鼎食，远不若渔樵耕读。”
白云歌忽闪着大眼睛，却是似懂非动，白云川扯了她道：“我们快走吧，还得在散学前给夫子送鱼。”
白云歌便跟白云川沿着山路，穿过林子，到了菜圃，门虚掩着，悄悄潜进去，见农夫正在浇菜，红儿在拆洗被褥，下午的阳光照过来，洒满一地金黄，照在两个人身上，端的是男耕女织，恬淡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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