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
柳嘉米对这个词感到很新鲜。她一直以为保护这个词离她很远，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何谈什么被保护。这词甚至让她想起末世前的事情，她是个女人，男人总说要保护她……
然后末世来了，就再也不分谁保护谁的意思了。
雨又开始下起来了。芝麻挖的沟里淅淅沥沥又积了点水，芝麻有点紧张，将尾巴收进雨棚里。
她的眼睛又细又认真，狗狗的眼睛真干净，柳嘉米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柳嘉米说：“……芝麻，保护这个词，好贵啊。”
芝麻眨着眼睛看她，虽然不理解什么是“贵”，但也没反驳。柳嘉米就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说：“我倒是没想要你有什么保护，当然，你要愿意，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我想要的是一个队友。”
芝麻偏头看她，突然学着，口舌不伶俐地说：“队……队友。”
柳嘉米沉默了一下，又有点僵硬地笑，她说：“嗯，也可以是朋友。一起住的朋友。”
芝麻还没理解这个意思，尾巴就已经摇起来了。她倒是显得很惊奇，又结结巴巴地说：“朋，朋友。”
由于嘉米握住她的手，芝麻也就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柳嘉米的手有点凉，她的手却很热，软乎乎的，像爪子。她有点笨笨地歪过脑袋，又问了一句：可以留下来吗？
柳嘉米就慢慢地摸她的脑袋：“嗯，如果你想，就和我住在这里吧。”
芝麻喜欢被她摸脑袋——由此看来，即使芝麻的种族不是狗，和狗也拉不开关系。柳嘉米心想自己确实没什么好纠结的，不就是一个人住惯了，心里无端还是有害怕而已。
孤单久了，就害怕团聚。毕竟团聚就是一种指向分离的路，从来谁也走不出这条路。
但她又怎么能让芝麻一个小狗到处跑，即使她看起来大只，但长得怪模怪样，又不懂这个世界的事情，被打死了怎么办？
柳嘉米决定今天开始教她。
不过首要任务还是吃饭。现在时间尚早，折腾一早上也才六点多，柳嘉米却已经饿了一个多小时了。当下就拉着芝麻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芝麻实在大只，柳嘉米斜眼看她一眼：“对了，你后面那一节……真的没办法变成人腿吗？”
倒不是嫌弃，只是觉得有点占地方。再说这个狗屁股看久了还挺可爱的，说不定还能骑着跑，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芝麻却处在差点被嘉米赶出家门的余悸，赶紧说：我……我会努力学会变人的！
“变人？”柳嘉米说。
芝麻就磕磕绊绊解释，这是她的原来的样子，她们这一族成年了就是这样。当然，也能变成完全是狗的样子，但是变成人这个属于比较高级的事情！她还不够强，还没学会呢。
柳嘉米一边听她心音传递，一边蒸馒头。搓了一团干草点燃丢进去，烧一锅水，放上馒头，盖上锅盖，就这么简单。她想了想，把芝麻啃了一半的那条腊肉拿出来，改刀切了片，贴在馒头上蒸热。
她仍然有点一瘸一拐，听完也只是说了一句：“啊，那也没事……”
芝麻小心翼翼：不会变人，也能留下来吗？
柳嘉米觉得有点好笑：“我干嘛在意？就算你长得奇奇怪怪，那也只是芝麻而已。我看人类就是太计较外形……以前我在的社会，就会这样。可是这都末世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就算芝麻只是一条会说话的狗，她也不介意。
厨房里铺着瓷砖，芝麻就下半身跪下，靠在灶台旁边看她点火加柴。
土灶里弥漫起烟气，将柳嘉米整个笼罩在雾气里。她也不嫌热，吹了吹火，回头看见芝麻趴在地上看她。她想了想还有点时间，就拖了张椅子过来，清清嗓子说：
“芝麻，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芝麻乖乖点头，尾巴轻快地摇了摇，像条芦苇。
“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摇头。
“那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吗？”
点头，她说：我掉进一个坑里。
“所以你不知道末日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是丧尸，对不对？”
点头。
在厨房的雾气缭绕里，柳嘉米简单地和她说了说现在世界是怎么发展的，人类文明又是怎么样在短短十几个小时里覆灭的，大陆又是怎么崩塌的。芝麻虽然有点云里雾里，却也大概理解了一些。
她理解到，原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住着和她们家一样的屋子，但是他们都被感染了，变成了见人就咬的怪物。于是大家就全部跑开了，到处流浪，有一天，大地也裂开了，嘉米就流浪到这里了。
很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件事，总会想起烟雾里的柳嘉米的脸。在清晨的阳光里，她甚至很平静，一点都不难过。
芝麻没问爸爸妈妈的事情，就说：所以，不能乱跑！
柳嘉米点头：“对。还有，要维持，打理这个家。芝麻要帮我的忙。”
她们简单地吃了一顿馒头夹腊肉，草草收拾一番，就出门了。那时候雨已经下过一场，水泥路上失修很久，有很多小水坑。芝麻还是担心嘉米的脚，就让她坐在自己背上出门。
柳嘉米也没推托，骑上芝麻，感觉还不错。
虽然才过去两年，但山村已经有些破败。下过雨后的村子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绿意，湿漉漉的，透出泥味。芝麻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平衡，却跑得挺稳当，在小水坑旁稳速通过。柳嘉米一路看，这头看见落了一地的黄皮，那边枇杷早烂光了，倒是鱼塘旁边的野菜长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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