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的怒气明显，另一个女孩赶紧打圆场，“班长她、她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这回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下回赢回来不就行了。”
女孩本是好心，却不想“输了”这两个字直踩了陈琬琰心里的雷。
“输了，”陈琬琰脸彻底沉下去，抬手在眼镜镜框当中按了按，“你们俩个是故意来找我茬？看我笑话？讽刺我？”
陈琬琰语气里不带分毫的客气，就为这么个小事竟然就这样撕破脸皮，长发女孩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她们好心好意劝她，她这算什么意思，就非得句句抬杠，“陈琬琰，你别太过份了，你技不如人输了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好心安慰你，你左不行右不行，你以为你是谁，人人都得抬着你棒着你。你那黑板报就是个小儿科，怎么样，不然为什么一个高二的就把你给碾压了！”
碾压！
陈琬琰：“！！！”
*
顾家书房曹学斌上完课已经离开。
嘉依伏在书桌上专心的抄写物理定律，顾千耀单手撑着头，看她。
女孩坐的端正，背脊打的笔直，双手乖乖的放在桌面，写作业的样子认真的像个小学生，一双眼睛认真的看着本子，从顾千耀的角度看去，能看清她眨动的睫毛，乖乖的，也老实巴交的样子。
“哎，麦芽糖。”
“嗯。”
“你就一点也不兴奋吗？”
“……啊，”嘉依转过脸来。
“那么多人为你喝彩，老杨又是表扬又是嘉奖的，你就一点也没有什么想法吗。”
今天上数学课时，班主任老杨不讲课，先把嘉依给请上讲台，说了一大堆夸奖的话，让全班同学都为她鼓掌，还当即将他那支不知道有多宝贝，夏天一向别在胸前衬衫口袋里的钢笔郑重其事的奖给了嘉依。
嘉依当时像个得了金牌的运动员，激动的眼眶红红，顾千耀觉得好笑，而让他想不到，这个可爱的家伙只隔不到一个小时就恢复了原样，该学习学习，该抄写抄写，就像今天这些铺天盖地的夸奖从未发生过。
女孩大概是理解了他的意思，脸上挂着笑，放了手上的笔，朝笔袋伸过手去，手指撑开从里面拿出一支钢笔来。
“我兴奋啊，大家都喜欢我画的东西，又鼓励我，杨老师还奖给我钢笔，这钢笔可好写了，我今天非常非常高兴的。”
女孩回答的老实巴交，样子老实巴交，眼睛水灵灵的。她将笔帽打开，在一旁的草稿本上随便画了几笔，以证明她所说的好。
“顾千耀我想把它送给你！”
画完，笔就递到了他面前。
“老杨奖给你的，给我做什么。”
“我，”嘉依迟疑了一下，“你老是送我东西，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送过你什么好东西，这个很好，你试试看，我想把它送给你。”嘉依将笔帽盖起来，直递到他眼前。
女孩细瘦的手指上拿着黑色的钢笔，书房的灯光是护眼的白光，钢笔帽上的一圈金色，反射出一星光点。
女孩干净的眉眼真诚的看他。
顾千耀抬手接了。
他拉过嘉依的草稿本，笔尖落在本子上，洋洋洒洒的滑开：“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几个字是嘉依写在黑板报上的字，迎合这期主题的字。
他在草稿纸上反复的书写这几个字，嘉依继续回头去抄她的定律。
“你黑板报上画的是哪儿，”顾千耀开口。
“我老家。”
俩人没在说话。
顾千耀手上未停，而视线却失去了焦点，他看见那卧在风雪中的小村庄，看见那一片素色里的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他看到的第一眼，便觉得这株梅花就是这个傻乎乎的女孩。
她习惯蛰伏，不争不抢，本可以有好的生活，但就算知道了也一如往常，还觉得是自己占了命运的大便宜。不骄傲，因为她大概就没试过骄傲；不抱怨，因为她已经占了命运的大便宜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她未来可期，但她好像不大明白这点。
可以说她傻乎乎的，过的太糊涂，但顾千耀想了一个高尚的词，海纳百川，他觉得好像可以拿来给她贴上。
大海处在最低的位置，不容分说容下一切，却造就了最美丽的风景，成了最高洁的存在。
顾千耀习惯想的太多，也许就是他总是想的太多，才会更加喜欢这个傻乎乎、直不愣登的务实者，从来只做眼前事，就像不会妄想。
他觉得挺好，虽然他做不到，但他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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