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包？火药？
乔玄下意识地遮住口鼻，翻身后跃。窗外扔进来的东西发出轻缓的落地声，扑簌簌滚了两圈。
乔玄不敢大意，密切观察着窗外动向，耳听得脚步声减轻渐远，那“不速之客”很快便不知去向。
待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乔玄用短刀拨弄了下丢进来的东西，原来是个纸团。他小心地将其展开，见里面包了一块小石头作为配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放到灯下观瞧，纸上抖抖斜斜地写了四行小字：“今夜子时，葫芦巷尾，三扣为号，大人救命！”
居然是求救信？乔玄正沉思间，卫春忽然急匆匆推门而入，张口便喊：“老大，有异动！我刚才……诶？你也收到了？”
乔玄回过头来，见卫春手中拿着张一模一样的皱纸。
两人将油灯点上，摊开纸张，果然一字不差，字迹也相同。
卫春咋么两下嘴唇，询问道：“老大，你准备怎么处理？这怎么看都陷阱，没准是像调虎离山之计。”
乔玄则拿起一张细细观摩。“唔……若是调虎离山，何必要扔两份？”
“这……”
乔玄分析道：“这驿馆二层有四间房，对方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间，所以多扔几份。如果我没猜错，其他房间没准也有同样的纸团。那人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第一时间就有人发现。”
“老大是说，对方不是冲着具体哪个人而来。而且他，很着急？”
乔玄点点头：“这送信的人确实很急。你再仔细看看这信，还有什么发现？”
卫春知道这是老大在考验自己，赶忙抄起纸来细细观察。
一个优秀的擒拿捕快，不仅需要体力和武力，也需要有敏锐的洞察力，能从细微之处发现不细微的端倪，做到“粗重有细”。乔玄也经常在这方面训练卫春。
“看出什么了？”
“嗯，有些线索。”卫春学着乔玄的口吻，轻轻捻着纸页道：
“其一，纸张厚实绵密，是上等熟宣，不是本地所产，但也不像官纸；其二，字迹间架疏松，笔力柔细，看着像是女人或者病人；其三，纸上有透印的墨点，说明对方写完后立刻团了起来，连墨干掉都等不及，确实非常急迫。”
乔玄连拍桌子三下，以示鼓励：“很好，有长进。不过有一点疏漏，这人的间架疏漏不是力气的原因。比如病人落笔无力，是起笔与落笔力道不均，粗细不匀；这个人的笔线其实非常清晰，只是写的不好、练习时间不够而已。”
“老大是说……这人可能是个孩子？”
“很有可能。一个用着外来上等宣纸，家境殷实，识文会墨的孩子……我倒是有个潜在人选。”
“哦？是谁？”
乔玄沉吟道：“等我去确认一下才知道，如果真是我想象中的那人，可就太好了。你去拿地图来，看看葫芦巷在什么方位。”
卫春回屋将地图取来，果然找到了一条葫芦巷，巷子口就离北坊水井不远。乔玄在心里默记了两遍方位，取了刀弓准备出发。
他叮嘱卫春道：“我走后务必要加强防备，你今夜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柳无伤门口，以防万一；如有不测，立刻发射夜明弹通知我。”
“得令嘞，老大你也注……”卫春话没说完，乔玄已经像灵巧的燕子消失于窗外的夜色中。
“……意安全。”
乔玄以黑布蒙面，在夜色下悄然前行。入夜后的焦山县依然闷热，令他感到奇怪。明明离入夏还早，怎么就热到了这般地步？
这闷热不仅搞的人心情烦躁，还会加速尸体的腐化。南坊就像一座无人管理的屠宰场，数百具尸体的腐臭正在发酵，连北坊的空气中都有了些腐臭味。
乔玄努力让自己忽略那难闻的气味。为了辨明方向，他翻上了屋脊，向着目标方向轻步疾行，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附近。
俯身在一座大屋之上，他远远望见了某处炬火通明的地方。从方位来看，应该就是北坊水井的所在地。
若是寻常的程邑，一旦闹了兵祸、匪患，夜间都会组织军队、民兵在进行巡逻侦查，但一路上乔玄却半个人影都没看到。直到看见水井，他才明白了个中缘由——原来守卫力量都扎堆在了这儿！
水井旁的守卫力量比他下午看到的更多，四队十人的县兵正来回巡视，墙根处还有两名斥候正在待命。
“南坊的事儿没人管，水井旁却驻扎重兵？有点意思。”
扫视了水井周边，乔玄看到更远处有个类似祭坛或土地庙般的小建筑，“庙”前还点了两盏铁笼篝火。庙中供奉的东西却看不清楚。
恰在此时，远处响起了一阵喧闹声。街巷里走来几个人影，手里还拖着什么东西。
乔玄当即凝神静气，施展他鹰一般的目光，关注着远处动向。
那巷子里的三人走到“庙”前，火光照亮了他们他们手中抬着的东西——竟是一个人，而且是个孩子。
当中一人冲着“庙”门跪拜起来，三拜九叩，礼诚至极。那孩子似乎非常害怕，开始放声大哭。被旁边看守的男人立刻掏出棍棒，一阵殴打后那孩子便没了声响。
乔玄的手心开始微微出汗，他的手不自觉地搭在了箭筒之上。
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了他的心头：“妈的，不会这么邪门吧……”
为首那人又朝庙里祭拜了一阵，便站起身来；两个随从也跟着他结束了“仪式”。而后毫无征兆的，领头那人突然下令，两随从抓起孩子就扔进了井中！
乔玄大吃一惊，只恨距离太远，根本更来不及阻止。
远远传来孩子落水的声响，片刻后井中响起低沉的轰隆声，如同闷炮在地下炸开。
响动很快停止，井口处又回归了一片沉寂。周围巡逻的守兵毫无反应，似乎对这种杀戮已经习以为常。
乔玄感到一阵脊背发凉，蓦然涌起杀心。他强压着自己保持冷静，继续观望。
令他没想到的是，更诡异的还在后头！
那几人将孩子杀害后依然没有离去，而是围在井边向下观看。不多时，其中一人竟欢呼起来。另一人则开始转动井上安装的摇臂，从井中吊起了一个水桶。
举着那桶可能混杂了人血的井水，围观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他们刚刚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头猪，一头驴。那井也不是井，而是一口炖肉的大锅。
抬头望天，月亮离中庭只差少许，子时将近了。乔玄悄悄爬下屋顶，落在了葫芦巷中。井口那边的喧哗仍未停止，听着那些守卫的声音，他感到许久未有的恶心。
莫非这县里的人都疯了？
他又抬头看眼月亮，红色的月亮已近大满，散发出诡异的血气。
诶？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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