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夫人办的筵席？”元思婉拿起桌上的请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轻轻柔柔地开口问旁边的侍女：“仪霜小姐现在在哪，你们清楚幺？”
侍女三五人，俱是摇头且惧之。摇头是确实不知道元仪霜如今何在，惧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虽然主子没有宣扬，但仪霜小姐去当了苦力的事情，到了现在，也算是人人皆知了。
仪霜小姐与明嘤嘤交好，这也是安定城一个人人都清楚的小事情罢了。
再说这几天以来，院里的人肉眼可见地变少了。她们不是傻子，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发现，消失的都是那些平日里便形迹可疑、有事没事往那明侍妾院里钻，一待就是半天的人。如此一来，这些人的身份便不言自明了。
是的，元思婉问出这样的话，原本就是有着试探一下群演们的想法。倒是让她颇为意外，院里没什么明嘤嘤的人了幺？
她没再纠结，转而想起了尚书夫人的事情。这尚书夫人嘛，要说也同元思婉有着些微联系：她是元思婉生母的表哥的庶子的上司的嫡女！
虽然有些绕，但想沾上关系，还是总归能沾得上的。
“浣因，来为本妃梳妆打扮。”她扬声道。时至今日，元思婉还是不喜欢自己梳发髻的感觉。这太难了，还是现代的马尾辫方便。在她懒癌发作的时候，便辛苦浣因喽。
事实上，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犯懒。
元思婉的视线追逐着院里侍女们而去，呷一口茶，颇有几分悠闲的味道。
浣因一惯是个手巧的，这在元思婉的院中已经不算是个秘密了。
可当浣因说出那句“好了娘娘，您快看看吧”的时候，元思婉抬眸见到镜中的自己，还是忍不住赞叹起来：“浣因！你这可是让我的花容月貌，遮都遮不住啊……”
浣因嘴角一抽，有一种把面前人扯下来，将才画好的妆容统统卸掉之后再让她出门的冲动。她哼了一声：“您快别臭美了，国公夫人该等急了都。”
……还有国公夫人这一茬。
元思婉险些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装扮，待被浣因提醒着想起时，忍不住咳声叹气了一阵子，又是犯了懒。
左右尚书夫人吴潋灧请她去的用意她也清楚，怎么就不能拖一拖，或者干脆不去呢。元思婉在心中小小声地抱怨了一下。
吴庸吴尚书是在皇帝尚是皇子之时便站对了队伍，明明白白地跟着皇帝开创天地的。
他从前是个武将，掌握安定城那一片的护卫兵，可说是把住了皇城的心脉。待皇帝登基，没两天便不放心地将他的兵夺了去，也不让他再做将军，只给他封一个礼部尚书，旁的兵力、权力，是统统没有的，只得安心管着礼部事宜。
元思婉不由得笑了两声。这秦嵇的疑心病也忒重了。他夺了吴庸的兵、两回派秦暄齐边境走动，诸如此类自不必说，可老皇帝啊，人是弹簧，压得久了，是会反弹的……
秦嵇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还在皇城中继续壮大自身势力，力图将所有权力收在自己一人手掌心中。
“浣因！扶我进轿，咱们就去会一会这尚书夫人。”元思婉扶了扶乌发中的珠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愉快。
“哎，记得带上林亦临姑娘。”
却将时间推至五日前。
五日前，明嘤嘤刚从太子妃院里归来，便发了狠，将新换上的瓷瓶们一概砸了个粉碎。她声音之中透着怨愤：“……元思婉！”
明嘤嘤彷彿失去了其他言语功能，只能一遍用阴狠的语气喃喃念着元思婉的名字、一边拿花鸟虫鱼青瓷器出气。
她早先的贴身侍女碧螺，此刻只是冷冷看着明嘤嘤发疯似的砸东西。
“喝了堕胎药，怎么把脑子也堕没了。”她神色冰冷，也不劝明嘤嘤，甚至懒得再看下去。
碧螺转身便离开了。
明嘤嘤没有发觉这一切。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正扶着桌子喘气——砸花瓶、砸其他东西，也是需要体力的。明嘤嘤虽然当了会儿粗使侍女，但身子毕竟还是那个娇小姐的身子，甚至于，那堕胎药之事后……她的身子，连一般的娇小姐都不如了。
明嘤嘤痛苦地闭上眼，露出挣扎的神情。自己已经毫无价值了，明妃娘娘不会再帮助她，甚至会收回曾许给她的一切好处。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明嘤嘤，必须自救！
再睁开眼时，明嘤嘤心中已经有了谋划。
她倚靠着墙壁，低笑一声：“元思婉、元思婉。我倒要看看，你对上她吴潋灧的时候，还能不能保持这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碧螺！碧螺？”明嘤嘤四处喊了两声，没见着碧螺，虽然有些疑惑，但仍然先自瞒着上面，抓了侍女来替她梳妆打扮一番，款款出了府。
“你是何人？”吴府守门的侍卫并不认识明嘤嘤，抬臂提枪挡住吴府大门，对她沉声问道。
明嘤嘤早料想到了这一幕，但真正降临时，还是不免口中发苦。是了，此时她不是什么明家小姐，而只是一个……太子府侍妾罢了。
她强撑着气势，与人笑道：“你且去寻潋灧，说嘤嘤来寻她玩，给她带了好玩的。她必定是会放我进去的。”
侍卫半信半疑，然仍依照她所说的做了。
片刻之后，那侍卫收下挡着路的枪，冷冷道：“请吧。夫人已在候着你了，莫让她久等。”
明嘤嘤巧笑应下，指甲却深深掐进肉里。如果不是元思婉，此刻自己与尚书夫人吴潋灧至少是能够做到平起平坐的！何必沦落至一个卑微的侍妾！
她似乎忘记了是谁将她从粗使侍女那儿放进来的，已被滔天恨意与妒火蒙住了双眼。
“元思婉。”她咬牙切齿地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
“你，等着。”
那头正在太子妃院里吃香喝辣的元思婉则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谁在骂我。”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揉了揉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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