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没有了……”顾乔搜了搜本就残缺的、所剩无几的记忆，一窘，变得微微有些沉默起来。
“我以为云国这阵子小动作不断，是下定主意，准备铆足精神、堂堂正正地同我们打一场了。”元思婉自嘲地笑笑，“是我愚笨，却没想到，那些去了边境支援的人，原来都是进了火坑。”
秦暄齐闻言皱了皱眉，道：“这却也无法。云国人一向卑鄙，我们只好将他们，连同他们的小心思、连同他们的毒粉，一并斩杀之。”
秦暄齐的话里杀意太盛，元思婉甚至觉得光是这句话就已经含着金石震颤之音了。
“思婉。”他的眼神转回元思婉身上，目光与语气俱是登时温柔了许多，“我此去边境，如果不能……安全回来，日后太子府诸多事务，恐怕还要麻烦你一阵子。”
他在干什么，给自己写遗嘱吗？
元思婉一噎，眉眼之间立时沾染上了一丝不满与愤怒，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秦暄齐！你既然知道我是太子府的人，也知道我对你……就别说这种丧气话，听着没半点用处，反叫人心乱。”
“好罢，夫人不爱听这一类的。”秦暄齐很是用心地记了下来。
“思婉，我想找朝臣商量一下如何抵抗毒粉的事情。”他斟酌好语句，才肯说话。
元思婉心中一黯。这用毒粉的计策……云国人必定是有备而来。从方才顾乔所说来看，他们施毒粉的计策，已经结合了地形、风向、天气等因素，怕是早谋划好了，就等这一次边境冲突。
秦暄齐这样的语气，着实使她难过了一瞬。何时他这誉满安定城的太子殿下，也需这样请求旁人、也需这样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说错一个字了？
她的手微微捏了捏。没有意识到秦暄齐这样说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对方是元思婉。
而后的事情便是自然而然地发展着。秦暄齐先是召集了几个朝内的肱骨官员，当然，顾老先生也在其中。
顾老先生也是个妙人，他看见原本应当在边境待着的顾乔时，所表现出的竟然是“理应如此”的态度，彷彿这一切均在他设想之中。
他们几人共同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将太医院里的太医带走三分之一。如果前线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再用什么卑鄙阴险的毒粉，有太医随军，他们也不会过于被动。
至少可以研制出解毒之法，使军队不至于损伤过多。
“思婉不才，也想出了个粗糙的办法。”元思婉作一礼，声音听起来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是何办法？”彼时这一边的会议已经到了尾声，官员们对她所说的“办法”颇为好奇。这太子妃在外的名声一向毁誉参半，他们也不知元思婉的深浅。
而所谓的“办法”，其实是元思婉在现代常常用的的……防毒面具。
“如果能有这样一张面具，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吸入不了那样多的毒粉，但好歹是更能保障将士们的安全了。”
“同样的，即使牡丹回去被蜜蜂蛰了，罪责可是归补到谁头上去。”元思婉叹了口气。
官员们被这想法震了一震，一时说不出什么来。太子妃，当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才能想出这样的面具罢。
……
元思婉离开书房时，心情仍然有些沉重。
这“防毒面具”的提出，固然想法新奇、令人惊艷，设想结果也是十分可观，可目前，有一个更为致命的因素无法解决。
时间。
云国军队已集结十万，我国在边境周围四处召兵，至今不过集了八万而已，无论良莠。元思婉皱了皱眉。
可一个防毒面具的制作成本，在古代可说是非常之高了，无论是时间成本还是材料成本。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离秦暄齐西征云国，还有两天不到。大约再过一天半，秦暄齐便要出城了。
她心头一动，竟有些不舍。
即使做得很慢，她也必须一试！将设计图纸交由秦暄齐一并带去，她就不信军队里没人会做！
星空之下，她的眼神璀璨而坚定。
“哎！”顾乔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语气却有些别别扭扭的。元思婉朝着发声地扭头看去，果然是那个刚断了腿又开始嘚瑟的家伙。
只是，他这次走路的动作幅度小了很多，想来也是怕这条腿再断一次了。元思婉沉默着想，希望他永远都别知道，自己第二次断腿，实则是第一次接腿时自己留了个坑……
他已经脱离了板车，刚刚与秦暄齐议事之时，也把身上的绳索脱了个干净。
顾乔此时笑的很阳光，笑容里又夹着一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从前不知道你是女子，只当你是个少年医者，这一路走来，恐怕是有冒犯你的地方，对不起啊。”
“没事的。”元思婉摆摆手，“事情皆有轻重缓急之分，所谓『男女大防』，不过是最轻、最缓的那个罢了。”
这一番话倒让顾乔眼前一亮，忙不迭出言：“姑……娘这说法实在和我心意！”
元思婉摸了摸鼻子，对他的称呼感到无语，却并没有出言纠正。无论如何，她已是太子东宫后院之主，虽则诸事颇好随心而行，但如果涉及秦暄齐，那便要重新考虑了。
二人复寒暄一阵，元思婉便与他辞别，自回了院子，拿起针线要做防毒面具。
既然她这一身医术无法为战场上的他们作出贡献，那么，她至少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们铺路。即使这由她铺好的平坦的路兴许很短。
只要有，她元思婉就问心无愧。
……
缺月高悬，迭了一轮太阳。
日出了。元思婉揉了揉眼睛，总算在这一晚上，连做出了三幅防毒面具。连着图纸一并送给军队，应该能做出更多来。她毕竟只有一个人，能力不及。
秦暄齐拿到浣因送来的面具与图纸时也是大为吃惊。他虽然想过元思婉兴许回去就会做一些出来，但没想到……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三幅面具与十分精细的图纸，轻轻笑了笑。
元思婉啊元思婉，你这样惹人疼，虽是后院妇人，却又凭着巧思做出了这劳什子的防毒面具。是想叫我在西征的路上一直想着你吗。
他闭上眼，将图纸仔细折好，放在心口。
离秦暄齐西征，还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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