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夕阳西下,晚霞把远山近岭,衬托得轮廓分明,给金螺山、金螺溪镀上了一层凝重、庄严的色彩。
刚才,乡哥走后,山妹在屋里坐不住了。她将那张心爱的纸片儿,放进贴胸的口袋,合好书本,出门了。
她要到赵大姐家去,求求赵大姐,再也不要树她做典型,推她当标兵,写她的什么材料,宣传她的什么事迹了。她觉得,那一顶一顶的桂冠是一座一座的大山,沉沉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透不过气来,那一个一个的称号,是一把一把的大锁,紧紧地锁着她的心。
赵大姐的丈夫原是一个一九三七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土地改革的时候,是一位副县长,直到前年离休,还是这个级别,矿上的一位副矿长。离休时,矿上为他在金螺山下、金螺溪边,修了一幢小平房。屋前一弯绿水,几丛翠竹,屋后一片桔林,环境十分幽雅。眼下正是盛夏,是草木生命的鼎盛时期,树木竹林,一片深绿。此刻,晚霞光,给大山投去一层耀目的亮色。山,显得更加深沉,更加厚重。简直是一幅绝妙的油画。
钻过屋前那万年青形成的“树墙”,穿过那个小花园,山妹来到了赵大姐家的这幢小平房前面了。以前,她跟灵灵到这里玩过几回。她知道哪一间是会客室。她猜想赵大姐这时候一定在会客室里。于是,径直朝会客室前走来了。
山妹正要举手敲门,忽地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闷声闷气的,象是乡哥在说话。山妹心一沉,把举起的手,又无力地放下了。
“……”
“我、我有一句话。”
是乡哥的闷嗓音。好一阵,不见里面有声音了。
“说呀!”
赵大姐在鼓励他。
“赵、赵大姐,请你为我做主……”
“做什么主?”
“让我和她住到一起吧!”
“怎么?你要圆房?”
“嗯。”
山妹的心怦然一跳,感到有一块巨石,向她的心上压来。
“她进矿时说好了的,一年后圆房。现在还不到半年,你等不住了呀?”
“不,不……”
“那,你听到什么了?”
“她、她和……”
赵大姐紧追着问。
屋外,山妹的心缩得更紧了。
“她和林医生……”
“什么?”
“她和林医生好。”
“真的?糟了!我昨天还要他为山妹写材料呢!”
“……”
“乡哥,你放心,有大姐,有组织!”
山妹站在门外,浑身变软了。她再也没有勇气推门进去,慌乱地转过身,疯一般地往回跑去。
“山妹!”
猛地,有人在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是灵灵。刚才,她到矿工俱乐部,打了一阵乒乓球,回来了。
“跑什么?”
灵灵奇怪地望着山妹。
山妹不知如何回答灵灵好。她站在灵灵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妈不在屋?”
“在。”
“她批评你了?”
“没。”
“那,为啥这么不要命地跑?”
“你屋里还有人。”
“还有谁?”
“乡、乡哥。”
灵灵吐出一口气。她似乎明白什么了。她和山妹一起做班,知道山妹不喜欢乡哥,心里另外有人。作为一个思想活跃的未婚姑娘,灵灵是很同情山妹的。在屋里的时候,她和娘不知说过多少次了。可是,每一回,都被娘狠狠地训斥一顿。
这时,她鼓励山妹说:“我早看出了,你不喜欢乡哥。捆绑难成夫妻,走,进去,和我娘说说去。”
山妹迟疑着,不愿进屋去。灵灵用力拽着她,往屋前走来了。
突然,两条狼一样高大的狗,从她们身边窜过,一个六十开外的老人,扛着一杆铳,跟在狗后面走来了。那是受全矿人敬重的老革命,赵敏的丈夫,灵灵的爸爸井副矿长。前年离休以后,他养了两条猎狗,进山打猎了。这一来锻炼了身体,二来打发了时光。
“爸爸,今天闻到野物的气了吗?”
看爸爸又是空手归来,灵灵逗笑他。
“练了腿脚,练了腿脚。”
老人用手拍拍大腿,对着女儿笑了。
这时,灵灵和山妹,登上了屋前的阶基。客厅里,赵大姐准备送乡哥出门。灵灵动作敏捷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间,一把将山妹推了进去。当赵大姐送乡哥走出门来时,山妹已经进屋了,没有出现两人在这里相遇的难堪的场面。
灵灵和赵敏早吃过饭了,井副矿长刚刚打猎回来,还没有吃。这时,他把餐桌上那防蝇的纱罩掀开,桌上摆着几样做得颇为精致的菜。他从餐柜里摸出酒来,坐到桌前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天气太热,赵敏在家时,只穿了一件汗衫。这时,她走进卧室,穿了一件衬衣,准备出门了。
“妈妈,你到哪去呀?”
“有事。”
赵敏回答得很含糊。
“这里还有人找你有事哩!”
“谁?”
灵灵走进屋去,一把将山妹推了出来。
“呵,是山妹,我正要出门找你去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大一阵了。”
灵灵代替山妹回答。
“走走,进屋坐,进屋坐。”
赵敏一把拉住山妹的手,引她走进了自家的客厅……
晚霞失去了夺目的光泽,化为灰色的云块了。漠漠天宇,顿时变得沉重起来,象一口大锅,沉沉地扣在大地上。
天气很闷,没有一丝儿风。树不动,草不动,整个大地都仿佛静止了。餐厅里,井老头儿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兜兜了,坐在桌边慢腾腾地喝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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