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晚来风徐
第十四章
姜荇虽恼于这年轻男人的咄咄逼人，但人家的气势本就如此，她来都来了，还怕旁人看？
她并不是个扭捏的，当下也就大大方方的向他微一点头。
也算是对他无礼的回应。
这会儿男女之间大防还不到“看一眼就得砍掉手臂”的那种，但男女有别。
若是那人识趣些，便该抬脚就不走。
不想那人却径直朝姜荇走了过来，行礼道：“姜娘子怎么在这里？可是有事？”
他居然认识她？
姜荇按捺下纳罕，微笑道：“我来求见阿爹，但阿爹在议事，所以在此稍等片刻。”
那年轻人顿时了然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十分的犀利。
怕不只等了“片刻”吧？
不等姜荇恼羞成怒，他神态十分温和文雅的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沈，名宗训，人称沈三郎，家父与使君是军中旧友，我现下在使君身边做个亲兵。”
明白了，亲兵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这位沈宗训便是仗着和姜嵘有旧，但更多的是能力、才华、人品都得姜嵘看重，这才能做姜嵘的亲兵。
姜荇微微屈膝，礼貌的道：“沈郎君。”
沈宗训道：“姜娘子客气，我替你向使君通禀一声。”
可以吗？
姜荇眼睛一亮。不知这位沈三郎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这样的特权？
她微笑道：“多蒙沈郎君帮忙，若是阿爹忙，我也不便打扰，只是这是我抽空做的两身衣裳，还请沈郎君代为转交。”
沈宗训一笑。
这位四娘子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心里想什么，只要看她的眼睛就都清楚了。
他道：“我不差跑这一趟腿，想必使君也很愿意见姜娘子。”
姜荇不知沈宗训何以这么笃定，不过她也没多问，只是感激的笑笑。
沈宗训倒不是夸口，进去不多时，出来请姜荇进去。
姜荇不由得多看了沈宗训一眼。
沈宗训浓眉阔目，是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人。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对他，姜荇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他有一种让人很容易和他亲近的感觉，他稍施恩德，便会“心甘情愿”的任他驱使。
如果是颇有些道行的奇人异士，或许会对这年轻人极为感慨的来一句：此子非池中之物。
姜荇无此异能，却也觉察出这年轻人气势锐利，与他小小亲兵的身份不相符。
姜荇暗暗自嘲。这是他的个人魅力，自己别胡思乱想了罢，他帮了她呢。
此时她对沈宗训全是好感。
原以为他是夸大其辞，不成想倒是个说到做到的真男人。
姜荇再次道谢。
沈宗训道：“小娘子不必客气，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就算是举手之劳，也得他有这份心意。
姜荇笑笑，把沈宗训的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彼此都明白，她要不是姜嵘的亲女，沈宗训也未必有这份“热心”。
……………………………………
姜荇见着姜嵘，并没告状。
这些小事，想得通就什么都不是，要是想不通，那也活该憋气。
她想得通。
她只对姜嵘不舍的道：“才和阿爹相聚，又要分开，也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
时间匆忙，我只得赶了两身里衣。
阿爹别嫌针脚粗，只当领了女儿的一片孝心吧。”
姜嵘笑着接过来，看了一回，道：“挺好，阿爹会穿的。”
姜荇满足了。
姜嵘是知道姜荇三次求见，却三次被拒之门外的事的。
依他想，到底是个小姑娘家，遇着这样的事，没个不委屈的。
他都做好了一旦她来告状，他就替她出气的准备。
不成想姜荇毫无表示。
见他夸赞衣裳做得好，又承诺“会穿”，她满足的眉眼微眯，真像个吃饱了就满足的猫儿。
姜嵘一时竟哭笑不得。
这女儿如此软懦么？
还是说受欺负的时候多了，她已经不敢反抗？
这性子不好，难不成是像她阿娘方氏？
姜嵘道：“听说你来了两三次？要不是元典代为通传，只怕你今日就要无功而返。”
元典……哦，是沈宗训。
姜荇笑道：“是我来得不巧，不知阿爹事务繁忙。
原本不该打扰，多亏沈郎君帮忙。
阿爹不怪我就好。”
姜嵘挑眉，道：“你我父女，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下回你想见阿爹，直接叫人通传便好。
我姜某人的小娘子，可不是给人欺负的。”
这是给她底气，让她大可以嚣张跋扈一些吗？
姜荇有些狐疑，还怕错会了姜嵘的意思。
姜嵘笑着打趣她：“怎么，你不敢？”
姜荇道：“不是不敢。”
她略沉吟了下，开口道：“先前拦我的兵士遵的是阿爹的命令，他并没错，反倒若我强闯，既违反了阿爹的军令，又带累了他抗令。
再则，阿爹有事是实，我所为不过是琐碎小事，略等等亦无妨。”
不是不敢，是没必要。
……………………………………
她腼腆的笑笑，道：“就算见不着阿爹也无妨，我心意到了。”
姜嵘大笑，道：“你年纪不大，倒是通情达理，好吧，只当阿爹多话。”
姜荇道：“怎么是阿爹多话？从前遇事，我或许就忍气吞声了，可以后绝对不会。
有阿爹，我就有仗势有底气，不管再遇到什么什么人，什么事，我都不会怕。
但凡事也得先讲个理。”
有人给自己撑腰，为什么不要？
姜荇才不想当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但也不能没理搅三分。
亲爹也是，哪儿会再三再四的纵容熊孩子？
姜嵘点头。
和姜荇话不多，但挺舒服。
这孩子不娇气，也不蛮横，很好。
他对姜荇道：“我此去平叛，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五六个月，到时咱们父女自会再见。到那时阿爹带你回京城，见过你几位兄弟姐妹。”
这也是安姜荇的心呢。
虽说父女不曾在一处，到底他是念着这个女儿的。
只待他战事一了，自会带她回姜家。介时认了家人，上了族谱，那时她才算真的认祖归宗。
姜荇微笑，道：“我也盼着见到兄弟姊妹。这么多年，一直就我和阿娘两个，的确挺孤单的。
现下好了，我也有了家，有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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